澀谷 代代木公園
晚上十一點半,西川啟介穿過公園,趕到日本放送會總部的地面大堂。他走進電梯,眼珠忙著掃視手機上的稿子,準備著接下來的晚間新聞報導。這次是他處子登場,所以心情份外緊張。
「叮~」
四樓是新聞部樓層,門一開,他便急步到錄影廳去。
「哥哥!」
啟介回頭,原來是入職才兩個月的女實習生千晴,也是啟介的妹妹。
「恭喜你,」千晴擠到啟介面前,然後握住他雙手,「我等這晚等很久了!我就知道你行的!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新聞報導員西川先生!」
「我不跟你談了,完了再找你吧!」
「我會在玻璃外幫你錄影的!」千晴興奮得邊轉邊跳。
「錄什麼錄,上網看新聞重播就可以啦。」啟介說。
接著,啟介繼續往錄影廳的方向走,沿途不少前輩為他拍掌,遠處有些工作人員也向他豎起拇指。啟介吸進一口氣,整理了領帶,然後便踏進錄影廳,不徐不疾地步向座位───這一個他夢寐以求的位置,他畢業後只花了一年就能坐上了,他實在緊張又興奮。他在桌子旁停下,看了看前方幾台坐地攝影機和頭上的幾盞大射燈,然後又跟現場各位工作人員鞠躬敬禮。
他放眼手錶上,是十一點三十七分。
「還有三分鐘。」啟介默念。
「啟介,一切就跟採排一樣,放鬆點就可以了。」攝影機旁的一個場務說。
啟介點點頭,然後坐到座位上,挺直了背,再次閉眼深呼吸。
這時千晴走上新聞部閣樓,溜進那無人的控制室,她走到玻璃牆前,臉子幾乎就要貼上去。她就那樣由上而下地看哥哥報導全日本都會播映的晚間新聞!
啟介家中的父母和婆婆都安坐在沙發上,廳子地上更擠滿了一堆親戚朋友,大家一起見證啟介這場令他們引以為傲的處子秀。
十一點三十九分。
千晴取出手機,對準錄影廳裡的哥哥,這時兩位攝影師已各就位,並打著手勢。
四,三,二,一。
「晚安,」啟介保持微笑,「我是西川啟介,今天的新。。。新聞包括,包。。。」
才開始幾秒鐘,啟介的胸口驀地赤痛起來,腦袋更有千針刺的感覺,他一手抓緊左胸,牙齒緊咬,脖子更是青根暴現。
啟介家中的各人嚇得跳起來,有的抱著頭,有的摀住嘴。
控制室裡的千晴同樣震驚,她將眼光從手機螢幕移到錄影廳。。。看到在場的其他同事竟然都跟啟介一樣臉容扭曲,有的跪在地面,有的在地上滾來滾去,這時千晴的手機咚一聲從手心滑到地上,她接著將眼光移到啟介哥哥去,啟介已變得沒甚反應,他的上身就靜靜地倒在桌子上。當千晴想走出去看個究竟時,她注意到其他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最後全變得安靜地躺在地上。未幾,啟介雙手猛地拍在桌子上,臉子徐徐抬高。。。千晴瞪大了眼看他───他不是啟介!
千晴揉揉眼睛再看,她肯定桌子後的那個人一定不是哥哥。千晴又好奇地掃視其他人,留意到所有人都變成了同一個模樣。他們慢慢地動起來,看上去像一群剛睡醒的人,個個在忙著伸展身體,有些人更把忽然不襯身的衣服脫掉。
「發生什麼事了?」千晴自言自語,「連女同事都變成了男人,而且全是同一個男人的模樣?!」千晴蹲了下來,害怕被這群突變而成的人見到。
「嗚~~~」控制室的喇叭響起低鳴。
千晴正想摀住耳朵之時,低嗚停止了,然後是一把男聲。
「各位晚安。」
千晴偷偷地望向錄影廳的方向,原來是桌子後那個由啟介變成的男人在說話。那裡的攝影機仍在錄影,所有系統都正常運作著,所以他講的話正在全日本直播中。
「歡迎你們收看晚間新聞,」男人氣定神閒,「我是X先生,是你們的新聞報導員。」
千晴愣了愣,汗毛全飄起來。
「今晚要報導的跟平時不一樣,」X先生頓了一頓,好像在思考措詞,「兩件事,第一,就是向你們解釋我是何方神聖;第二,是關於正在看直播的你的命運。」
同時,正在電視前的日本人無一不驚訝,大家都認真起來,放下手上的工作,躺在沙發上的都坐直身子,收拾飯桌的都放下餐具,吃零食的都停了口豎起耳朵,在乾髮的都關掉吹風機,準備關電視的都止住了手,每家每戶的觀眾都專心地看著這場新聞報導。
「日本的失蹤案與日俱增,主謀就是我,」X先生認真道,「游泳館的集體失蹤案、尾班列車的集體失蹤案、今天黎明時份的大樓倒塌事件。。。沒錯,全都是我幹的。你們以為那全都是悲劇,其實不然,因為那些消失的人都得了永生。人在出生的第一天起,又或者由胚胎起計,就在等一件事情的發生,那就是死亡。而我為這些人解開了死亡的枷鎖,而且他們的永生會是沒有競爭的永生,大家都是互相支持的個體,他們得到完美的身軀,可抵抗一切疾病痛苦,不用害怕受到攻擊,不用害怕飢餓,就跟我一模一樣。我早已拋開人類原有的七情六慾,你們也將會一樣,我需要你們與我共同開拓一個新世界,一個沒有死亡概念的新世界。」
「接著,是向你們報導第二件事,」X先生續說,「你們的命運。。。當你見到我來到你面前,記住我是帶著好意而來,無論你接受不接受,你們都會成為我,只要不反抗,幾秒鐘的時間就能夠成為我而得到永生,過程不會太痛苦,到最後,你們每一個人都會成為我,這一個新世界裡面,每個人都會是X先生。」
這時X先生看了看手錶,是十二點正,同時,新聞部的其他X先生移步到錄影廳裡面。
「大家還有廿四小時的自由時間,你們在這段時間內就盡情去做你們未完成的事,到了明天的這個時候,我會開始來找你們,我再提醒大家多一次,你們只有接下來的廿四小時是絕對自由,過後你會在什麼時候遇到我,誰知道?」
說罷,錄影廳裡擠滿了上二十個X先生,他們繞到座位上的X先生身邊站立著,人數之多把鏡頭都塞滿了。
「我以上的忠告不只是說給日本人聽的,全世界所有人的命運都將會一樣,」X先生輕聲一笑,「餘下23小時59分,珍惜活在當下的時間,各位晚安,再見。」
然後,大樓外傳來警車鳴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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