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廂,野田別了早苗之後,就到了市外找朋友喝酒,直到差不多晚上十二點才獨個兒走到地鐵站。他塞著耳機,腦袋隨著音樂微微搖擺,立在月台尾端等候著尾班車,眼光落在軌道上那連綿好幾塊的借貸廣告牌。
一分鐘又一分鐘過去,候車時間異常地長了,野田本來沒太注意時間,但他開始聽到身邊的人在議論紛紛,有個大叔更是鼓燥得粗言幾句,然後他才醒覺已經等了十五分鐘,而列車原本應該在十分鐘前就到達的。這時候月台才廣播著列車延誤的訊息,但沒表示延誤原因。到廣播重覆時,野田除下耳機去聽清楚,突然兩個年輕地鐵職員從他身後跑到月台中間的控制室去,他們的神態慌張得很。過了差不多兩分鐘,那兩個年輕職員連同另外三人從控制室跑到月台尾端,亦即是野田站立的地方。這時,月台上的乘客的注意力都落在他們身上,這五個職員圍著耳語幾句後,那個看似高級一點的老頭子就向對講機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月台最尾的一塊玻璃閘門就打開了,他們就伸頭出去────隧道內的燈似乎亮不起來,老頭子就把手電筒照到隧道裡,這令月台上的乘客們紛紛靠到玻璃閘門前,探頭望進隧道裡頭。老頭子那手電筒太弱的關係,光照不到多遠,這時候兩個打扮得比較像技術員的一男一女也跑了過來,跟老頭子講了兩句後,技術員便爬落路軌,靠在邊緣,用上更強的電筒往裡面一照,周圍的石牆和電纜都被照清楚了,可是光線還是照不到盡頭的地方,二人便緩緩地往裡面走進去。
有的乘客不耐煩地走到老頭子去問個究竟,但老頭子沒啃聲,而其他四個職員也只是誠懇地抱歉前抱歉後,到底列車為什麼沒有到站。。。似乎他們幾個都毫無頭緒。有等不下去的乘客已經離開地鐵站,最後月台只剩下十來人,包括野田。
野田也走到老頭子身後望進隧道,只見兩個技術員邊走邊討論什麼,一直到他們走進了隧道差不多二十米,他們終於照出一點什麼來。
老頭子手上的對講機傳來聲音。
「好像看到車頭了。」隧道裡頭的男技術員說,混雜著沙沙聲。
野田瞇眼看著裡面,的而且確有東西在反光,就在隧道口內大概一百米之處,看來是車頭的玻璃。
「我們也看到了,請你們繼續向前走好嗎?」老頭子回覆。
「可以。」男技術員說。
然後,兩位技術員繼續一前一後靠著牆緩步前行,他們手上的兩束光在黑暗之中搖曳。
野田也開始緊張起來,他覺得,列車大概是因為斷電之類的故障而不能跟月台通訊,但列車上的車長至少也可以用手機來跟職員聯絡吧?就算手機因為在隧道內而打不通,列車上獨立的緊急照明燈也理應亮起才對。野田心感不祥,或者車長甚至是上面的乘客已遭遇到不測。
「好像,好像沒人。」男技術員再次傳話。
「沒人?」老頭子用力地嚥下一口口水。
「車頭好像沒人,車長看來不在列車上面,」男技術員說,「我們現在走近一點再看看。」
大概過了三分鐘,二人已非常接近列車車頭。而月台上的野田仍是聚精會神地盯著,但距離太遠,他其實看不到車頭是什麼情況。
隧道裡,女技術員拉一拉男技術員衣尾。
「會不會危險?」女技術員輕聲說,「我們還是先回頭吧?等消防員來了再算?」
「這樣吧,你先留在這裡,我繼續向前走。」男技術員說。
「車頭很明顯沒有人,是不是有人劫車?或者車長被拖到後面的乘客車廂去了?」
「怎麼可能,我活了這麼多年我也沒聽過有人會這樣打劫列車的。」
「但是。。。」
「這一班車的車長是我介紹他入行的,他也是我朋友的兒子。」
「那又怎樣?現在你的安全就不重要嗎?」
「別再煩了,我繼續走,你站著等我吧!」
說罷,男技術員大步向前,一直到車頭前數米才慢下來,這時他才懂得緊張,他回頭看女技術員,只見她僵直在原處一動不動。頓了幾秒,男技術員才繼續靠前車頭,他步步為營,像躲開地雷一樣地小心翼翼。
他定睛車頭,咬著牙,慢慢繞到側面,才發現車門打開了。他踏在身後的石級上,用電筒往車門內一照,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怎麼樣?」女技術員問他。
「裡面沒人,我還以為車長只是暈在地上而已。」男技術員答說。
這時男技術員一邊在對講機報告,一邊把光圈往車頭接著的車卡掃過去,才驚覺原來每一卡的車門都打開了,但裡面卻是不見半隻人影。
「奇怪,人都去哪裡了?」男技術員跳下石級,走到一個已趟開的車門去,他的高度只能由門底的位置望進去,四下張望之後,他把電筒掉到車卡裡,然後才爬了進去。
他在裡面撿起電筒,在漆黑的車卡裡慢行。走過一卡又一卡,整架列車似乎就真只有他自己一人,和一張張冰冷的長椅。這時他手上的對講機因距離太遠而失效了。
「人都去哪裡了?如果真的是開門走了,他們也應該是往月台方向走才對,一定不會往回走啊?」男技術員大惑不解地自言自語。
他繼續朝車尾走,幾乎就要來到列車最後一卡了,這時他在車門探頭出去往隧道延綿遠去的地方照射,看到的就只是深不見底的隧道盡頭。他放棄打探,決定回頭,當他把光圈往車卡裡晃過去時,一個身穿西裝的男子竟在不知不覺間坐在不遠處的座位上!
「嘩嘩嘩!你。。。」男技術員嚇得直倒地上,連手上的電筒都滑到老遠去。
西裝男筆直地坐在那裡,緊貼椅背,端莊得像一個在等候面試的應徵者。
「你是誰?」男技術員驚魂未定,「剛才明明沒人的!」
「我一直在這裡乖乖地安坐著。」西裝男說。
「我肯定這裡剛才一個人也沒有,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溜進來的?!」男技術員瞪著這名可疑的西裝男,雖有電筒照在車身的反射,但車廂仍是過暗,他看不清西裝男的模樣。
「抱歉我嚇倒你了,」西裝男說,「不過好好的一架列車故障得不明不白,你來到後又發現車廂連鬼影也沒有,這更嚇人對吧?」
「你是誰?你知道乘客去哪裡了嗎?」男技術員想站起來,才發覺雙腿竟變得無力。
「我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你看看,所有車門都打開了,即是說所有人都離開列車了。」
「離開列車了?他們怎麼沒有到月台過去?」
「呃?沒有嗎?或者,只是你見不到罷了,正如你剛才見不到我一樣,那只是你的問題。」西裝男站了起來。
「這說不通,這說不通。。。沒可能。」男技術員背著西裝男,往身後的電筒爬過去。
「那你有別的解釋嗎?」西裝男往他走過去,「咯,咯,咯」,除了二人的對話,車廂裡就只有西裝男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
「你想幹什麼?」男技術員回頭看他。
「其實我要感謝你的到來才對,你還由車頭走到車尾,完美地實現了我想見到的情況,就是看著你絲毫不變的樣子,你在不知不覺間已為我完成了一次驗證,你有多重要你知道嗎?」
男技術員完全聽不懂西裝男在講什麼,而這時候,西裝男已非常接近他。
「至於你剛才的第一個問題。。。」西裝男喃喃說。
「什麼第一個問題?」男技術員氣喘吁吁,繼續狼狽地爬向電筒。
「你問我是誰啊。」西裝男陰笑了一下。
這時男技術員已拿到了電筒,然後就由下而上地往這個西裝男一照!
「你。。。你,你是誰?」
「我是X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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