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YZ (東京奧運後世界末日) - 七十五

由遊戲機中心出來的游格將在短時間內就變成章魚人，唯有隱形起來才能支撐再長一點的時間。他接著來到放置活人的輸送庫，走到一個像「太空艙」的球體前，打開玻璃門，裡面是一坨濃濃的透明漿，游格擠進去之後透明漿也沒有溢出來。而這個「太空艙」其實是一個處理章魚人的巨型膠囊，它將會隨接駁著的管道排送出大海，裡面章魚人會溶化在海水之中。

「噹隆」一聲，「太空艙」射出了大海，游格這個分身就此了決。

然而，長期透明的游格本體在輸送庫的另一端的密室之中。此時，這密室的地台升起了一個三米高的冷凍箱，游格本體靠近冷凍箱，把上面的一扇門趟開來，裡面隨之冒出冰風冷霧，這裡面冰封著的恰好是海軍指揮官小島先生。游格本體然後進入箱子，打量了小島一陣子後就咬下他的脖子，小島不一會兒也就變成了游格。

游格本體繼續留在密室，而剛由小島變成的游格複製人便馬上衝出冷凍箱，他現在只有數分鐘時間，所以便趕緊離開，找Z先生去。

這個游格一直往工房走去，而此時數以百計的Z先生正在螺旋塔上準備發動大洪水，游格來到後便跳到螺旋塔上的其中一格，帶上預製的鋼鐵頭套，跟Z先生一同進入啟動大洪水的程式中────遠在南極的冰層底下，一支支一早安置好的核能量管子已準備就緒，地球上不同地方的深海海溝也置了壓力波儀，這兩種引發全球大洪水的武器即將啟動。

游格和Z先生正在進行最後的檢查，然而，其實有些海溝還未完成安置好壓力波儀，這次大洪水的威力或者比預期低三成，但起碼也能消滅低海拔地區絕大部分的X先生。

＊＊＊＊＊

另一方面，Z先生因大洪水的提前啟動，令他想起跟父親的最後一次見面：

「爸。」

「誰？誰？」老人迷迷糊糊。

「是我。」

「是誰？」老人好像聽不清楚。

「是我呀。」

老人在崖上手抱著小兒子轉身四看，就是不見任何人，剛才還在的遊客都消失了，但崖上原本的草地也在轉眼間變成光頹頹一片泥地。

「是誰呀？出來呀？」老人仍在轉著身大喊，然後望向崖外的無際大海，海天交接之處呈現白白的一道線，看真點才知道那是一道正在湧來的連綿巨浪，懸崖也開始震動，老人猛地搖晃起來，和懷中的兒子一起跌到地上。

「爸！我在叫你！」

「爸？」老人這時才憶起他唯一的兒子不就抱在懷中嗎？他低頭一看，眼前突然暗成一片。

老人這時夢中醒來，才發覺自己剛才在輪椅上睡了，他睜開雙眼，周圍仍是黑漆漆的────這老人是周老伯，他兒子Z先生正在他身邊，地方還是宜蘭小山上的屋子，屋子跟平時一樣沒亮燈，窗簾全拉上。

「爸。」Z先生再叫他一聲。

「兒子？」周老伯氣若游絲。

「沒錯是我。」Z先生跪在輪椅旁邊。

「我剛才，呃。。。我剛才見到的原來是一場夢而已。」

「你夢到什麼？」

「我夢到我眼睛看得見東西，我夢到我雙腳能站在地上，我夢到我抱著小孩子時候的你，你在我懷中不停地喊著我。」

「是嗎？」

「嗯，我有多久沒看見東西了。。。看得見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這種美好都不是必然的你知道嗎？我現在眼前又是黑色一片，從剛才充滿景象的夢中醒來，我突然有點失落。」

Z先生沒答話，仍然單膝跪在一旁。

「而且。。。」周老伯續說，「而且我見到了海潚，大概就是你計劃之中的海潚，兒子，你真的要淹沒全世界嗎？」

「我已經決定了。」

「這是你做過最錯的決定，兒子，我一生沒求過你多少件事，但這一次你真的要好好想清楚，你這樣會塗炭生靈，那是無可挽回的。」

「我不想再跟你討論這件事，」Z先生說，「我這次過來是要跟你說，我要把金臉都帶走。」

「你想怎樣就怎樣，我不在乎，我只求你別發動海潚。」

「我跟你說了，我已經決定好了，這是清除X先生的最有效方法，我別無他選。」

「那都是游格的主意罷了，你們有你們的生活，X先生有X先生的生活，你們明明可以互不侵犯地存在，何必要搞到這樣極端？世界都是你們幾個的了，為什麼要獨佔才肯罷休？」

「這番話應該對X先生說才對，他才是想獨佔世界的人，如果我們不先下手為強，到X先生知道我們的存在再下手的話就太遲了。」

「你們有找過他嗎？你怎知道X先生的心思。」

「我就是知道。」

「游格呢，你找游格來跟我談好嗎？」

「他不方便現身。」

「不方便？他還在弄那個雪球機械人嗎？」

「不是，只是他每次出現都要死一個活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兒子，我跟你說，你要好好問清楚游格到底要用雪球來幹什麼，那明明是一台通過不了忠誠測試的機械人，你們也協議過要把這種機械人盡早毀滅才對，怎麼游格卻要把它留下來？一台不聽使喚的智慧機械人才是你們最大的敵人，它甚至比X先生危險幾萬倍。」

「雪球是我們的最後防線，沒錯我沒辦法控制它，但游格可以。」

「明明雪球是你二人共同設計出來的，怎麼只有游格一人能控制？」

「我也不明白雪球怎麼會聽他的指令，雪球對他總是唯命是從，我問過游格，他也不解怎麼雪球肯聽他的話。」

「或者游格知道，只是他瞞著不告訴你。」

「我信任游格這個朋友，我一直都信任他，就如他信任我一樣。」

接著二人靜默了半分鐘，漆黑的屋子之中只有牆上的掛鐘的嘀嗒聲。

「現在回頭還不會太晚，兒子，別因游格的主意而鑄成大錯，千萬別發動大洪水。」

「我不想再爭論下去，」Z先生不滿地搖搖頭，「你也別老是說這是游格的主意，你別老是覺得我是聽從他才行動，他不是我老闆，他不是我主人，他也不是我的上帝，我沒有受他唆擺，我也獨立思考過才作出這個決定的！」

「那麼你可以再思考清楚嗎？」

「不可以。」

「你當這是我的遺願可以吧？」

「你再想過其他的吧。」

「你們這樣做實在太過自私了，你們。。。」

「夠了夠了，你已經講很多遍了，」Z先生打斷周老伯的話，「我這次過來其實還想帶你走，讓你成為我。」

「成為你？」周老伯訕笑一聲，「我們為這件事吵架多少遍了？無論你問我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我不會答應你。」

「你只是變成你兒子一樣形態地活下去，那有什麼不好？我不想你這樣呆在屋子裡等死，大洪水來到之時，你只會活活地溺死的！」

「我情願活活地溺死，也不要死死地活在你那種沒有溫度的身體裡，」周老伯氣喘吁吁，「你看，你跟牆角站著的那台金臉有什麼分別？！」

「你要是這樣，那我唯有硬來算了。」Z先生伸出左手，作勢要在周老伯手上抓下去。

「不行！」周老伯渾勁喝道，「你剛才不是叫我想過其他遺願的嗎？我想到了，就是你讓我自然死去吧，我不要你所謂的續命和永生等等的瘋話，我根本沒想過要長命，我知道人生要到盡頭了，你就讓我有尊嚴地離去吧。」

Z先生左手仍懸在周老伯手上，隔了差不多半分鐘他才放下來，他把鬈曲銀髮撥後，猛吸了一口大氣。

「在你小時候，人人都說你是全台灣最聰明的孩子，」周老伯喃喃說，「你由小到大都說要當一個改變社會的先驅，我一直對你的抱負引以為榮，看來你真的做到了，而我卻對你引以為恥。。。剛剛，你甚至想硬來把我變成你一樣。。。請你就讓我失望地死去吧，你別再來找我了，你走吧，永遠也不要再來，走吧，我想一個人留在這裡，被溺死是相當痛苦的對不對？如何掙扎也沒用，更何況我是一個跛子，我心理得好好準備一下才行。」

Z先生緩緩站起來，他環視漆黑的屋子，金臉仍在牆角靜靜地站著，這裡是他少時長大的地方，這裡的家具大多都有幾十年歷史，他再看一下牆上的鐘，時間下午五點正，他記得這掛鐘在那裡走了差不多五十年，也只是維修過一兩次而已。

「走吧，金臉。」Z先生對著牆角嚷了一聲。

金臉接著就移步到屋子門口，未幾，Z先生也向門口走過去，他頓在那裡，轉身望向周老伯。

「金臉和銀臉都不在的時候你就別開門了，」Z先生對周老伯說，「你記得的，有好幾次小偷想過進來。」

「死我也不在乎了，我會怕小偷嗎？他想進來就由他吧！」

「小偷事小，只是。。。」Z先生欲言又止的意思，「我。。。我或者會再來的。」

周老伯沒再答理他，他的輪椅背對著門口。而Z先生望著他好一陣子，然後才開門離去，屋子再次變得冷清。周老伯維持在相同位置差不多半小時，唯一陪伴他的依然是掛鐘的嘀嗒聲。

「咯咯～」

這時門外竟有人敲門，周老伯才從沉重的思緒中喚醒過來，但他覺得或者是錯覺罷了。

「咯咯咯～」

敲門聲來傳來，周老伯把輪椅轉過來面對門口。這敲聲聽上去不輕不重，門外人大概不是因急事而來的。他一心覺得是兒子Z先生回頭了，孝順的兒子又怎會把他丟在屋子裡孤零零一個。周老伯呼了一口氣，腦子在堆砌著待會兒要講的話，他難掩高興，但氣還未消的他還想保持一點父親的威嚴和矜持。

「咯咯～」

周老伯忍著笑搖搖頭，把輪椅向門口駛過去。

「咯咯～」

周老伯伸手把門子緩緩打開，還裝著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但等了好幾秒，門外人仍沒說話，這時周老伯才感覺不妥。

「兒子？是你嗎？」周老伯探頭問道。

門外依然靜謐。

「誰呀？」周老伯小心地把門子捉緊，作好關門的準備，「金臉？銀臉？是你們嗎？」

周老伯之後把輪椅退後稍作防備。

「我沒想過你是這個樣子。」外門男子忽然說。

這時周老伯才猛地要關上門，但門外人已一腳卡在門邊，周老伯才知道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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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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