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YZ (東京奧運後世界末日) - 三十五

過去一整天，世普和安淇都留在囚室中，就算是上廁所也只是囚室後的間隔牆後，所提供的食物也只是簡單的三文治。誰想到他們好心來提供線索，竟然這樣子被強行拘留。頹廢的世普已長滿鬍渣，搔起來更沙沙作響。在閉目入神的世普忽然聽見門外一陣喧嘩聲起，他下意識想看看手錶，才記起手錶早在到達警視廳時已被收起。他走到鐵欄，側頭看門上的時鐘，是晚上十二時正。他又對準門頁上的玻璃望，但完全見不到外面的情況。

「怎麼了？」安淇從床上坐起來。

「不知道，什麼也看不到。」世普輕聲說。

「好像發生什麼騷動似的。」安淇走下床。

「喂，」世普對隔壁的阿羅喊道，「外面的人在亂叫什麼？」

「好像是。。。」阿羅用心聽著，「在喊著什麼世界末日之類的。」

「世界末日？」

「我聽不太清楚，外面太吵了，叫嚷的人數也太多了。」

「是不是有外人來搗亂？」

「不，像是警察自己人內亂爭吵。」

這爭吵聲維持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停下來，據阿羅所說，他們在嚷的都是什麼天滅日本，上帝要來審判等恐怖說話。有的人又嚷著什麼只餘下廿四小時，時日無多和要趕快離開警視廳之類的。

「什麼鬼東西？」世普很想衝到外面去看個究竟，「是不是X先生又幹了什麼瘋狂的事？」

「你或者說得沒錯，」阿羅說，「我聽到他們提起X先生這個人。」

在接著的三、四個小時裡，外面靜得可怕，自從世普被關在這裡以來，外面間中會傳來警察的閒談和腳步聲，但現在一點也沒有了。

「外面好像所有人都離開了一樣。」睡不安寧的安淇說。

「呃？我以為你睡了。」盤膝床上的世普望向背著他側臥的安淇。

「我是被你的嘆氣聲吵醒的。」

「有沒有這麼誇張呀？」

「我感到越來越不安。」

「什麼？」世普來到安淇枕邊。

「外面在那一陣子的騷動之後，然後就寂靜了幾個小時，除了街外偶爾的車聲就沒有其它的了。」

「我也是想著這事情。」

「會不會。。。」

「會不會？」

「會不會警視廳的人都消失了？」

「呃？」

「就像列車上的人，就像JAMSTEC的人，都給X先生帶走了。」安淇忽然哭得像個小孩。

「怎，怎麼會。。。」世普靠在她的肩，思量如何安撫她。

「你想到有其他原因嗎？」安淇問。

「都這麼夜了，駐守人數少了也不出奇，對吧？」

「不是這樣子的，我們昨晚被困進來後外面一直是有人聲的，」安淇續說，「剛才外面不是喊著天滅日本嗎？不是喊著世界末日嗎？或者他們都知道了X先生要滅絕我們的詭計，所以都離開這裡避難去了。」

世普不懂回應，某程度上，他覺得安淇的推測也不是沒可能。或者是受囚室昏暗壓逼的環境影響，世普不禁悲觀起來。他望向對面的塞博老頭，只見他伏在牆上默念著什麼，看來他也在求神拜佛吧。

「睡一下吧，」世普輕聲說，「別費神去作無謂的猜想。」

安淇把右掌放在下腹，世普也一樣放到那裡，然後他索性一同擠上這張小小的單人床，試著一起入睡。

世普把臉貼在安淇頭上，她的體味就如安眠藥，助他加速入眠。

他發起夢來，同是那個常發的夢───他夢到自己跟前妻白素在沙灘踫到失蹤廿年的爸爸游格。爸爸正朝大海走，世普和白素向他跑呀跑卻丁點兒也追趕不到，最後只有看著他淹到大海裡。

「世普，世普。。。」白素在拉扯著世普的衣尾，「算了吧，別追了。」

「別停，趕緊追上去！」世普皺眉道。

「世普。。。」

世普頓了頓，發現白素的聲線變了。

「世普。。。」

世普回頭一看，白素不在身後，看到的就只有空無一人的沙灘。世普立在原地張望，月光底下，他覺得周圍份外陰森。

「世普。。。」那顯然是一把男聲在呼叫。

這聲音是從哪裡傳來？世普在原地猛轉了好幾圈，看到除了沙子就是漆黑大海。他抬頭望天，除了一彎月就什麼都沒有。他看不見沙灘兩邊的盡頭，好像會永遠被困在這裡一樣，然後不會有人知道他死在這裡。嘩啦嘩啦的連綿浪聲令他的孤獨感襲來，他變得異常悲觀，跑也懶得跑，只有呆呆地站著，微微海風吹得他有點發毛。

「世普。。。」

世普眼張開，眼前的是安淇的頭髮，她仍在熟睡，他又看看她的身子，過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對，我在囚室裡。」世普心想，頓時釋懷。

「世普。。。」

世普立馬打個冷顫────怎麼他仍聽到這個在夢中聽見的聲音？他把眼光移到鐵閘外，才驚覺一個男人立在外面，臉朝世普。但室內有點暗，房間的弱光亦照不到男人的臉。

世普慢慢走下床，沒有吵醒安淇。他疑步到閘前，才靠近了一點，即被這男人的臉孔嚇得差點叫了出來！

「別驚慌，沒錯，是我。」男人說。

「你。。。」世普盯眼看男人的輪廓────是爸爸游格。

「你怎麼會在這裡？」游格氣聲問世普。

「我。。。」世普再靠前一點，「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吧？」

「我找你超久了！」游格繼續壓低聲線，「你不能留在這裡的！我不是告訴你線索了嗎？」

「線索？」世普不解。

「X先生快要正式下手了，我們沒有時間再磨蹭下去，」游格看了看門口，好像在擔心有人會進來，「你記不記得在台灣我跟你暗示過什麼？」

「大海有答案？」

「對！你要到那裡去！」

「那是什麼地方？」

「你別問太多，只有聽我說的才能安全地躲避X先生！還有，這件事千萬別讓警方或者政府的人知道。」

「我。。。我實在是一頭霧水。。。」世普皺眉搖頭。

「聽我說話去做就行！你一路行動我會一路援助你。」

「那還有誰？」

「別多問了！」游格又看看牆上的時鐘，「我不想再犧牲無辜的人。」

「那至才你要跟我說清楚呀。」世普說。

「你知道更多就越是危險，你聽我說就是了！」游格語氣加重。

「爸，你消失了那麼多年，回來後就只是告訴我這種東西？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因為你沒有選擇。」

「世普？」安淇醒來，「幾點了？」

世普回頭看她，然後再回到鐵閘時，游格不見了，他再一次瞬間消失。

「你剛才跟誰說話？」安淇問他。

「我說你也不會相信。」世普低頭說。

「什麼？是誰？」安淇續問。

世普握緊鐵閘，呼了口氣，他看到房間的門半開，又看到對面的塞博先生正躺在床上休息著，這時磨沙玻璃照來淡淡晨光。

「是誰呀世普？剛才是不是警察來了？」安淇追問。

「沒有，」世普回到安淇身邊，「只是，只是我在自言自語。」

「才不是。。。」安淇不信。

「繼續睡吧，你不睡我們的孩子也要睡。」

「古古怪怪的。」安淇搖搖頭。

「快又日出了，正常情況八點左右應該有人會送早餐給我們的，如果沒人來，那或者我們真的是被遺留在警視廳的幾個人了。」

安淇看著世普，眼神好像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一樣，接著才轉身繼續去睡。

之後，世普再次退到鐵閘去左看右看，然後回到自己床上，如是者來來回回了好幾次。剛剛是世普第三次重遇爸爸，面對他的來去如風，世普竟有點習慣的感覺。除了爸爸登場一刻依舊震驚之外，當他瞬間消失之時世普已不覺得很意外。

「原來爸爸真的想我下去海裡面？」世普抱頭臥床，腦子在回想剛才的對話，「但至少也得講清楚一點吧？而且，他想我下海的話也要想個辦法放我出去才是吧？我一直困這裡的話又怎能趕快下海去呢？每次都要在我分心的時候瞬間離開，下次你再出現我一定死盯著你，看你怎麼消失掉。。。你說X先生要正式下手了。。。那代表著什麼？」

世普就這樣一直重覆地左思右想，在接近清晨之時，房外又有一鼓騷動聲，有的人更在慘烈嘶喊，然後就是夾帶著呼叫和奔跑的聲音，好像所有人都衝出警視廳一樣，這令世普等人生奇起來，明明警視廳已安靜了好一段時間。這時阿羅把耳朵靠近鐵閘，但只能隱約地聽見怪物呀、死神呀之類的詞語。這一輪維持近十分鐘的騷動聲，比起早前聽到的一次更令人不安，而世普他們就只能無助地留在鐵籠子裡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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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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