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三则
他的眼睛撞到屋顶和墙壁碰撞的位置;撞到房梁和立柱相遇的位置。然后他感觉他抱住了他,如此轻柔牢固,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他天性的善良;他一向认为他爱的人和他如此不同,他们有天差地别。此刻他抱着他,体温温暖着他,呼吸润泽他,但他感到寒冷。因为他和他是一样;如此一来,他们不可能逃出生天,毫发无伤。他听他说,可是你爱我。可是你爱我,厄文。你太爱我,哪都去不了。他轻声,温柔,带有旧日完美地说他因为对他的爱,在眼神移开的瞬间就会茫然,在别人怀中也会被拖回。两只手臂紧紧将他缠绕,他们在一个夜晚的爱巢里。最柔软却尖锐的是,啊,他知道。他是对的。他们在尖顶下缠着绕着;他觉得那尖顶已经升得那样高,以至于塔只是微妙,悬殊的薄薄一层,而壁垒厚得不和谐。然而在尖顶的正上方,最靠近天空的位置,一尊戴着血冠的雕塑立在那儿,仿佛为宣告它宁可摇摇欲坠也要声张的目的一样。这是希杜勒斯的圣殿呀。有人说;但他知道那不是的。不是的,在他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而他禁锢他的瞬间,这是拉斯提库斯的圣殿;这是爱神的圣殿。
2
那个祭司穿了一件宽松的裙袍,那样的款式显得他臃肿又滑稽。他看见他将那块写了圣约的石板挂在胸前,好像上了一道枷锁,不由得噗嗤笑了起来。他原先只是本能地想发笑,未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冷笑:多少次他都是这样,以至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天性便不善良,此时在那块金色的,写了道德律令的宝石牌匾之前更觉得不快,于是转头问他的兄弟:我是否是个恶毒的人?他听了后微笑,那会儿周围正好响起一阵年轻女人不知为何而起的哄笑,他的面容变得嫌恶,因为他讨厌女人;而他的哥哥则显得苦恼,时间这样巧,一时间,他也不知道他是为何而苦恼了。但须臾间他蹙起的眉头便舒展,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和,回答也是不痛不痒的:我不知道的,阿尔蒂佩琦丝。我该如何评判你?他知道他会这样回答,因此这个问题反而显得无厘头且无意义了,但他乐意在他身上费这样无意义的心思。他将手指靠近他的手指,视线移回祭司系在上腰部,显得宽松古怪的裙袍上,叫他:塞拉斯科尔奇卡。他握住他的手:你以后当了祭司,也要穿这样的衣服?他皱眉头:我不想你变丑;千真万确。塞拉斯科尔奇卡则回答:那么也许我可以做些修改。但阿尔蒂佩琦丝已经换了想法:他认为即使是这样的衣服,穿在塞拉斯科尔奇卡身上也是完美无缺的。他的注意力已经分散了,一半分给场上喧嚣,去厌恶,一半分给热风吹着他的鬓角;他放松了。他见祭司低下头祈祷,于是也交叉两只手,手指互相包裹。不知为何,一瞬间他感到那只手与塞拉斯科尔奇卡分开的感触如此深刻,至于他恍然若失地抬起头,看见他闭着眼,嘴唇微翘的侧脸,于是阿尔蒂佩琦丝明白——他一直不信神——但在此刻明白祈祷时两手交叠的缘由。那两只手分了一只给看不见的神,如此一来他们交叠起手,就能自欺欺人是神握着它,爱着他;他自是被骗却宽慰着的。
3
他跪在地上,周围香气缠绕,那香气蔓延而上,直到天使围成的拱顶才散开,然后他在地上,竟像在天空中长了一只眼睛,看见自己虔诚地匍匐在地上,几乎有些绝望的样子。为什么?阿尔蒂佩琪斯惊愕地自问。他为了这女人变成这样,好像她在某种意义上碰到了塞拉斯科尔奇卡在他心中的神坛。她怎么到了那个位置?或者说他为什么爱上了她;他俯卧在地上,像只筋疲力尽的鸵鸟一样丑陋,眼前却浮现出她戴了面纱,朦胧的脸。他留恋着她的理解和善意,用那溢出的清泉画了一幅神话。那无可避免,因为他现在离塞拉斯科尔奇卡太远了,因此和他疏远的痛苦像毒雾一样蔓在地上,而她无可触及的手伸出尖刺,将他钉在原地。他无力挣扎,只能回味将她推开的痛苦,因为他不能爱她;他爱着塞拉斯科尔奇卡,将一切都放弃。我是个恶人。他自言自语,最恶毒的。但我既然不想伤害她,让水流带她去我看不见的地方,那千真万确。他在地上,眼泪漫近干涸的地缝里:千真万确,一瞬间,他像爱着塞拉斯科尔奇卡一样爱着她,像攥着他不放一样推开了她。
圣子将旗杆斜靠在肩上,正午的微风中,花田摇晃,如同袖蝶改变自图案;这支队伍中,男女老少都有。诺德来的人,脸上长着变淡的鳞片;沃特林的人有沃特林的线条和特征。他们并没有比其余人更美,过去是泰斯提克的美,现在变成了拉斯提库斯的;一种失魂落魄的美。他们的脸上不沾汗水。阳光下淌着晶莹汗水的,只有很小一部分人,他们的身心都疲倦,低着头前进着。圣子看见了,将旗帜插在花田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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