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 of No-Land(无地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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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层猛然裂开,宛如一个太重的人坐了太轻的椅子。祀伊格在车里,正巧收音机传来人的声音,好多个人一起:嗨。嗨。嗨?有人吗....她推开车门,冷空气鼓入车内,声音几乎回到自己喉管里:阿德勒!她叫阿德勒;阿德勒,身高五尺九英寸,披着一件黑毛氅外套,在冰面上变成一个无法测量的小点,但随着这叫声回过头。风刮过水面,泛起白色刀尖似的浪,两人身处白夜之下;祀伊格完全能发誓她是由于收音机里有人说话,而不是因为害怕呼唤他。阿德勒走回来,仿佛冰层从没裂开,冰块和冰块之前没有缝隙,是一块风平浪静的平地。她挪开身体,为他让出空间。阿德勒戴上耳机,手旋动按钮;收音机上没有标签,一阵嘶嘶的声音,祀伊格打着颤,一半因为冷,一半因为它像针扎。最终声音清晰,阿德勒首先开口:我是4区的负责人;他重复。收音机里的人说:请来帮助我们。这里好冷。阿德勒听到这话,笑了笑:请你们找到最近的庇护站,并将上面的坐标报给我。收音机中人声消失,他们去找庇护所。而阿德勒不再说话。有一会,两人一起睡着。直到耳机中再次传来声音:这次是一首歌。祀伊格丢失其中的歌词,但最后,歌词变成他们送来的坐标。167.35E,68N。阿德勒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过了一会说:祀伊格,请将你手边的枪递给我。枪有半个手臂那么长,还有点沉。她递给他;他又说:请把子弹递给我。她照做。然后是侧栏里的润滑油和毛巾;他低头擦拭枪管。最后他说:请把歌再调高一些。她才知道她没产生幻觉:确实有一首歌。一首玫瑰般的歌;因为在这首歌里,她忽然想送他一束花;而祀伊格没有见过花;没有真的见过除他以外的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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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开车前往庇护所的地点。祀伊格说:第一次这么近。阿德勒开着车,手在方向拍上轻轻打着拍子,好像真的很喜欢这首曲子;又或者是好心情。风停息,周遭仍然一片洁白,太阳从不落下,也从不出现在她面前;海不是黑色的,也不是蓝色;一切都是白色,她向车窗外看去,万物寂静,只看见冰面下好像有一个白色的影子,随着他们移动。阿德勒,祀伊格问:这是什么呢?他轻声说这是鲸的骨头,祀伊格;她很好奇:鲸是什么?他想了想:和鸟一样的东西。他以为她见过,但其实没有;这个她没有。她很苦恼地皱起眉头,也以为自己见过,但是忘记了。阿德勒和她一样,也在想她见过什么:这个祀伊格见过什么?这时她说:是和蝴蝶一样的东西吗?祀伊格见过蝴蝶,但没见过花,阿德勒说蝴蝶和花往往一起出现,而蝴蝶停在他的额头上,那么他成了花;她见到单只的蝴蝶,就在白色的空间里,独自挥动翅膀。歇息在灰白色的皮肤上,花。阿德勒叹了口气:一个又一个的错误,祀伊格。这一个属于这个你。蝴蝶因此最后到了她的手上。她被它吸附她的感觉吓坏,于是它飞走,无从知道结局。然后阿德勒说:是的。就是和蝴蝶一样的东西。音乐已经停了,他这回仍然在笑。眼睛看着她。祀伊格也笑了:我最喜欢看你笑了,阿德勒。你可以多笑笑吗?他摇摇头,将车停在一边。他原本正要说:正是因为知道你喜欢看我笑,所以我才笑得这么少,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祀伊格当然不明白。当她推开车门的时候,惊讶到发不出声音。因为这尸体这么庞大。她不敢低头也不敢抬头。只能看着遥远的太阳,刀光一样刺眼。这时阿德勒来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臂;她说道:这和蝴蝶哪里相像,阿德勒?他让她闭上眼。她跟着他向前走。水下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好像鲸的尸体也在跟着他们一起走。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明白,阿德勒,确实如此,除了他以外的事物,大多都是一样的吧?太阳也好,冰也好,蝴蝶也好,尸体也好。祀伊格自己也好。后来她即使放开他的手臂,也不再害怕,如同那只鲸鱼,静静在冰面上穿行,宛如银杯中的戒指,在一个个冰块中磕磕碰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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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伊格在草地上坐下,双手交叠在膝上,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阿德勒;对讲机在手中,摇到这边,摇到那边。阿德勒说:请在这里等我回来。他戴上一副耳机,然后打开背包,再次检查枪的状态。祀伊格问道:为什么总是不能带我一起去,阿德勒?我也想见见其他人。他抬起头,眼睛看着她:你想吗?她摇摇头;阿德勒出发,临走前帮她裹紧了领口。他走之后,就连风声也沉默。于是他的声音还未消失,祀伊格已经打开了对讲机,说阿德勒的眼睛虽然很漂亮,但怎么盯着我让我害怕。她顿了顿,似乎想找一个更合理的理由:也许太绿了!如果阿德勒的眼睛是白色的,我就不害怕了。阿德勒没有回头,失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白色的眼睛是一种病;这样吗?她有点抱歉;如果我生了这种病,我会掉进冰层下 ,而你要永远一个人。祀伊格咯咯笑起来,他原本还有点认真:不要担心,阿德勒。没有你在身边的话,我一定会死掉的。说完之后,她将对讲机移开了一点。因为她说了很夸张的话吧?她有点不好意思;她说了她从来没想过的事,从来没出现的话。落下去的对讲机里,阿德勒说:还有,祀伊格;他回头向她挥了挥手,在绿色和白色的交界处,好像确定她是否待在原地,然后身影消失:你的眼睛也是绿色的,为什么要怕我的?...是这样的吗?她恍然大悟。但是她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她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没有冰面,只有一个浅浅的草坪。她又将头靠在了膝盖上。她于是没有动确认自己长什么样的心思了;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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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勒。祀伊格说:为什么你总是有一些时候关闭耳麦?你在生我的气吗?一具尸体倒在广播的前面,他将他移开;他的血流到麦克风上,他用手套擦拭,但还能闻到;枪靠在一旁,他对着广播里说道:请下一队前来庇护所领取物资。在东南方向,沿着中央道路,笔直向前。走过一个环形道路,它就在您的左侧。再播报一遍....;祀伊格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草地上有风:阿德勒,一共有多少人?为什么不让我见见其余人?耳麦旁没人,滋滋的电流声传来,祀伊格关闭对讲机,想再问一个问题吧。问到三个,阿德勒就会一起回答她,她知道答案:太吵;很多;很吵,你不会想听。一队前来,又一队。尸体堆到了门外,有些人见到,跑开了,他因此离开了很久;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之后,他回来,将所有尸体搬到户外,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坐在播报台上,再次将耳麦拨到嘴唇边:祀伊格?没有人回答。他将耳麦别回脸颊边,喝了一口水;祀伊格睡着了;屏幕上显示还有一个人;过后,广播里他的声音说道:再次确认。还有人在原地吗?请不要动。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很累了。请一定不要动,好吗?我马上就会来找你。他记下他的位置。这人果然没动,在一个杂货店里,附近有罐头。最后一个人看着他:4区的人都死了吗?他点点头:都死了;最后一个人看向周围:因为我们都是罪犯,所以政府想要你杀死我们?他摇头:不。和政府没有关系。他很久没接触过政府了;你为什么想杀死我们?最后一个人继续问;他没有回答;最后一个人说:不要杀我,我可以帮你;他开口:不痛,然后开枪。最后一个人的头部被轰开,所以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他回答他,因为这个世界只需要两个人。他喃喃自语道:我和西雅格两个人。一个多余的人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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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格:像小约翰.肯尼迪一样代表希望,像圣方济一样好善乐施。此时有人要问:这都是谁?是同时代人物吗?是虚构人物吗?都有可能是真的,总之,他们是很久以前的人;西雅格:3区政治家之子,在屏幕上同父辈一起微笑;阿黛尔将其比作牧羊人。九点一刻,连续三年的周日晚上,西雅格将雨衣套在西装外面,站在十字路口,拿着一枝花,送给第一个过路的人。等到第一千三百五十二天时,阿黛尔出现,手中拿着一束花,披着衣服,没有撑伞;他想见的正是她,于是说:啊,女士。你好,我终于见到你了;他将花插在花束中,灼灼目光,纯洁如羔羊。也许你不相信,但我一直在等你;她点点头说她相信,并将花束递给他:你三年来送的每一束花最后都落在我手里。我跟着拿了你花的人;有时我抢;有时我询问;有时我说谎,说:这是我的恋人。我们吵了架。它们有些在我的枕头里,有些在我的香水瓶里;有两支在这里。雨水滑下她的脸。滑下花瓣。滑下西雅格的领口。他凑近闻这束花:....阿黛尔。多少年来,我一直想见你。花束里,他露出一双眼睛,绿色:你愿意爱我吗?阿黛尔摇了摇头:不。她答应了西雅格十分钟。留下电话号码,解释为什么她无法爱他:首先。西雅格是男人,阿黛尔是女人;西雅格是素食主义者,而阿黛尔每周都要吃一次三分熟的牛排。为了这薄薄肉片,一整只牛死去;她从不吃人造肉;西雅格是牧羊人,而阿黛尔是一只羊。阿黛尔以在舞台上的声音缓慢念道,过去十分钟,两人分手。西雅格进入酒吧,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我得到了我的爱人,为期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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