莪诺拉
起来,莪诺拉,起来,让你的脊柱支起你的身体,让我靠在你的肩膀上;诺德的夏天,’求痛者’支着孩童一般天真的脸,被某种突然袭来的怀旧感所驱使,向他那个哑偶一样的无魂者女伴说。这事是司空见惯,因此迅速应当被回应的,正如她一向做的那样。时常她像身体瘦长的竹节虫被蛛网牵引在厚重的冷杉下,面孔上蒙着灰绿色的光彩,这一切都让’求痛者’回想起他的童年,于是更加喜欢她;旁人都说他离开童年多年,过早之前就耽溺在无责任的幻想里,将庞大的,覆盖钢刀羽毛的身体尽力蜷缩在兄姊的羽翼下,似乎挤压自个骨骼的比承担责任更少麻烦一样。父母的王国覆灭之后,他和两个鲁里玟失散了,流落到诺德,穿着破烂的灰衫,在沾着灰尘露水的草野上生活,和风餐露宿之间的区别在于他真心将安静旷野当作一个新的住处,认真地思索如何爱它才好;他心里萌生关于’责任’的想法,首先用自己的牙齿和指甲尝试了这点,自认为用匕首一样的指甲削下残骨,用钢钉样的牙齿撕咬补给自己的筋肉就算为在不知何处的兄姊分担了一份飘忽不定的压力,没想到竟因此上瘾,即使入梦也希望牙上能有筋的韧感和血的香气,不由自主在杀生剔骨上也多有讲究。”雕金饰物成贪婪之始,”他后来如此解释。他的声音又轻又乖巧,受到不明事理之人的喜爱和同情,”精细才是值得提防的。”最初在诺德,围栏之内的人听闻外野有个外来的逃难者在荒野中生活,颇为同情,在春冬之交迁移牧场时寻找此人的踪影。一名牧人离开队伍清洗自己时在野地里蜿蜒溪流边见到一个年轻人….’求痛者’的生活被讲成了一个纯粹的爱情故事,一方面是因为他在这一家族中是死去最早的一个,活着的时候又不受人欢迎,真实资料丢失得严重,另一方面,他的生活又确实纯粹是一个爱情故事。’爱情’的语源和’爱’不同,后者像…前者则完全是寂寞的虚幻。他的兄姊虽然溺爱他,但关键在于,这些溺爱他的人都是一些完全自我的人,他们没法忽视自己的行动,只有在很少的时候他们才是瞎的,其余的时候他们长着一千只眼睛审视自己和别人的行动,因此这两个鲁里玟给他溺爱一块粘稠的无意识肉团——正如很多溺爱的本质一样,那是蜕化心智的排泄物,摸在手上和腐烂血肉一样是湿湿热热的——他们给他的更多的是一种冷的东西,冷的石块或者冷的箭头。他从来没觉得他们在瞧他的时候身后那些慈爱克制的眼睛是闭上的,所以在把这些石头掂量在手上时心里还有些不愉快在。这点已经可以让很多认识他的人惊讶,觉得这说的不应该是诺德的拉斯蒂迦,而是哪个会善待生命或怜悯美丽的善良孩子,他相反,应当是把石头也好肉块也好都仍在地上的人。拉斯蒂迦不会纠正,因为他同自己的两个鲁里玟一样,很少在意旁人的看法,更多时候,他自然而然地避开人群或忽视他们的在场,纵使他年轻的时候时常被说成是更不像两亲,也不像爱神后裔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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