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王
靠着湿冷的墙壁此人扫视造物主的三个孩子,声音因为长期在雨中跋涉而疲惫不堪:好吧。你们怎么证明你们确实是造物主的孩子呢?窗外的雨声和他的疲惫形成对比,清脆悦耳,随风扫入屋内的凉意隐隐使人振奋;她感到,这样清凉使她的那个年轻的兄弟平复了心情;极不寻常的。一想到这个最年幼的鲁里玟现在是一个’年轻的兄弟’,她感到难以置信。她现在也尚且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她一向认为在茹诺尔-多米尼安的标准下,像最纤细的女孩一样脆弱精巧的拉斯蒂迦竟然有一个她觉得该属于她的,男性的身体。她之所以忍耐着接受了,是因为将其视作母亲厄德里厄斯对她的惩罚。只见他露出微笑,翘起的唇瓣显出不合时宜的,孩子般的肉欲,从口中淌出的声音更加剧了这样的印象。之前也说过,这三个造物主之子中,名叫拉-莫尔的这个有父亲拉斯提库斯的相貌,名叫拉斯蒂迦的这个,则被赠予拉斯提库斯曾将造物主也征服的嗓音;而名叫卢戈多米安的那个,则在个性上最像它。他原原本本地,用逐渐恢复的柔和多变的声音向此人解释了一遍;这个与他们同行的人听到这番解释,颓然不动地叹了口气,在这样的阴雨天,飞舞着洒落灰尘夜蛾的灯光下他遇见了造物主的三个孩子。他要在半梦半醒之间变成一个相信这样荒唐事的傻瓜吗?每当心生苦涩,像他这样的人总要自语那是因为造物主憎恨我们;因此,它的孩子会更少恶意吗?他不能这么相信。他侧过头,便看见一直沉默不语,在神色平静中带有微笑意图的那个年轻人,个性像造物主爱人的卢戈多米安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将他打量了一遍,”那么,我们将为你写一首歌,就当是谢礼。”坐在他对面的她皱着眉头,而拉斯蒂迦嗤笑她:”你这样不情愿,分明是难得的事。而且,无论如何都是我来演唱,你只要决定主题就好。那么,唱什么呢?”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低下头发出一声痛呼,将手捂在蒙了纱布的脸上。那些被雨淋到的地方,现在像被有毒金水浸泡过,透过纱布,可以看见细密的凸起。接着他高兴地拍起了手,告诉她不要在意。”这也是对我的惩罚!如果你没有这张脸,这个惩罚一定是给你的。现在,我们唱什么?”
她决定他们要写一首关于梅依森-克黛因的歌曲,讲述厄德里厄斯圣所的形成和变迁,它如何从一座山峦变为如今的湖泊;这湖泊如何灌溉了三条大河。因为这是他们熟悉,过去造就他们,未来也要指引他们的一个不变之事;卢戈多米安没有说任何话,微笑着默许了她的决定。他是要用笔写下歌词的人。那个被选择的听众,耳边响着雨水不止息的轻快节奏,已经昏昏欲睡,仿佛置身一场与现实无关的魂灵游戏中。他的感官变得迟钝又敏弱,和那三个旅人有关的声音全然模糊,而周围的细小声音,透明薄翼抖落磷粉,墙上泥糊龟裂剥落,这样的声音他全部听得清楚。突然之间,他忽然又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明晰,直到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歌手发出低低的笑声。这样的笑声,造物主也曾经在梅依森-克黛因上听见过;毋宁说,它的声音只在黑池上响起过,如今随着他们的离开,也将随着第一曲的奏响,被兰德克黛因所有的多米尼安知晓了。他便姿态随意的坐在这人的对面,手指微微指向地面,吟唱即兴的歌曲,歌声中讲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如今被称为梅依森-克黛因的地方,曾经也是片洁白荒芜的高原;海洋和地面沉默激烈的斗争中,它崩溃下沉,终于坍塌成一片深陷的低地,底部淤泥覆盖,古老的海洋灌入其中;兰德克黛因从未见过那样广大的一片内海。温和的冷和热一同在海面上起舞;我们的母亲,厄德里厄斯自由冰冷的情感,成为梅依森-克黛因的主宰。但那是在我们的父亲出现后,它引起的欲望,才使得激情带来风暴与火,无数炽热和极寒的暴雨和风浪合力施威,造就了梅依森-克黛因,乃至兰德克黛因的无数变化。因我们三个最初的罗格-多米尼安的诞生,这片内海在度上升,海水溢出,流淌,开凿出三条大河,流到遥远的地方,生成湖泊,沼泽和湿地。雨水落下,过分的咸水和炽热的地火都被熄灭,我们同你们一起诞生….这首歌,显然曲调并不特殊,因为这三个孩子中名叫拉斯蒂迦的那一位,有残忍散漫的个性;它所叙述的事,也不使人信服。但是听着这歌曲的人确实有一种那样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可以看见他脚下的,他故乡的,乃至他们三人故乡栩栩如生,正在眼前的历史。这一历史业已超过了任何短暂生命的想象,所以也无法明说他眼前出现怒涛翻涌的古老海洋和轰鸣崩塌的高山,是他的想象还是现实。但是,确凿无疑,见到这样景象却安然无恙的人,不感到自己渺小,反而有那样一种如神般的傲慢。这样的傲慢并非被过于强力的毁灭所覆盖,而由歌声中所流淌的诱惑消磨。虽然在歌声落下时便消失殆尽,听到了这歌曲的人先是来到那片漆黑的水域上,在在只被’前三王’的母亲,造物主所知晓的欲望和诱惑中,缓慢沉入梅依森-克黛因的无底深池中…歌唱者用拍手将他唤醒;名叫卢戈多米安的那一个抚摸他的脸颊,企图驱散那样傲慢和愤怒的感触。而她——拉-莫尔在怀疑,他们的母亲是否会因为僭越而发怒。所幸,雨还在平静地下着,没有任何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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