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杜勒斯
希杜勒斯的冷血和煽动性几乎从开始就明显。双重加冕之后的前三年,责难他的声音不绝于耳——程度和原因都埋藏在一个不体面的说法下,连责难的是’他’都已经令人庆幸了。泰斯提克几乎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下属;他对伊里安尼恩的感情,’信任’这一词汇是不合适的。在他此前的人生里,对某个人产生如今的这样一种感情会被他视作一种诽谤,而那种反感将尤其明显,倘若对象是一个像伊里安尼恩一样的人。但如今发生之后,他反而很快地接受了。他的安然处之和一时低调都出于一个原因:他要向伊里安尼恩证明,他做了个好选择。但在泰斯提克看来,这个选择的错误向来不证自明,而唯一抱有了希望的也只有希杜勒斯一个人而已。第三年,在奕欧琳诞辰的当天,安提庚的军队攻占了之前由伊里安尼恩父亲建立的一个城市群。所有被俘的本教骑士都被屠戮,妻子而儿女也被抓起来当奴隶;安提庚在这一方面对于过去博斯菲德的行为是如法炮制,程度上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伊里安尼恩为这件事的发生感到悲痛,虽然明面上是因为己方的损失而受到重创,事实上,两方受到的损失都让他感到哀伤。希杜勒斯见到他的样子,按压住内心的快乐,跪在他的面前,发誓要证明自己一个称职的帮手,既是他的剑,又是他的传令者。他那天格外有活力和激情,连泰斯提克都承认,他一旦在这样的状态下,几乎是不可战胜的。他到了薇萨维亚斯的大广场,宣读教会的敕令,为召集士兵而演讲。他全神贯注,将这件差事应付得轻而易举,原先由官员给他的讲稿也被他抛之脑后,到了最后,完全是即兴演讲,无论是对他感到好奇,还是已经厌恶他的人,在广场上都只能看着他。希杜勒斯最后张开双臂,仿佛使出浑身解数:”为了您夺回荣光,我已经倾尽了全力。”,而圣殿周围,海浪也有如神迹降临,巨浪涌起却不将他淹没。于是人们当场便呼喊将剑和纹章给予他们。军队的规模成倍增长,数量不可估量,而他本人虽然丝毫不为损失的领土和生命忧心,只费心重新开拓了贸易商路,稳定了几个港口的货币发行,这场战役仍然成为他初期最成功和辉煌的一场。一年之后,他不仅夺回了原先的市群,亦将西德布莱德的一半重新纳入奕欧琳的名下;凯旋时的盛况几乎将他掀翻。他的过去几乎完全被遗忘了。
这一年的战事的胜利,几乎只有伊里安尼恩对此忧心忡忡。希杜勒斯精明而狡猾,只有这一件事,他很长时间未能理解。
自伊里安尼恩被希杜勒斯囚禁,众人时常怀疑他是否以囚禁为由,已经暗中将他杀死。希杜勒斯很长时间对这样的怀疑置之不理,直到一年圣夜伊里安尼恩的十个兄弟将他的宫殿包围,他才终于决定将他释放。他同他说了这件事,伊里安尼恩思考片刻,用日渐衰老嘶哑的声音提出,他将永远离开薇萨维亚斯,前往梅伊森-克黛因的东部,与那里的居民为伴。”野蛮人。”希杜勒斯断言。而对于伊里安尼恩来说,这些人的身上有非凡的纯洁。”我认为这恐怕对现在的你来说太过危险了。”希杜勒斯仍然不愿意他离开;即使他如今已经很少去见伊里安尼恩,永久地被广阔的黑池隔开是无法想象的。然而伊里安尼恩心意已决,在加冕礼纪念日的当天,他出现在众人面前,证明谣言的虚假,表明了自己的去意。许多人追随他,在他逊位后的第四天,人群离开了薇萨维亚斯,前往东部,其中包括了拉斯提库斯。沿着明石湖岸,他们踏足之前从未经过的土地,开拓了许多城镇和荒地;但伊里安尼恩自始至终,要求这件事以适当的程度进行。他建立修会的教士,一些在多年后返回了薇萨维亚斯,再次成为希杜勒斯的战士,但除了这些生命的交汇,希杜勒斯再也没接到伊里安尼恩的只言片语。
在伊里安尼恩最终转变为罗格-多米尼安,又转变为玟塞尔-多米安尼的之前,他仍然以衰老的身躯生活了许多年。在此之中,拉斯提库斯建立了柏林,而造物主的三末子中的头两个,也已经诞生。拜访柏林时,他曾问起过厄德里厄斯的这两个孩子,因为多年以来拉斯提库斯从未让他们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他认为他有意隐藏他们,因此问话时带上许多犹豫。但实际上,拉斯提库斯从未在意。”不,没有,怎么会?我的主人,”在他建立了柏林这座城市,养育了这两个时常被提起的孩子之后,仍然以奴隶的方式称呼伊里安尼恩,”他们在梅伊森-扎贡的第三座堡垒里。如果你在意,我可以带你去。”但伊里安尼恩执意自行前往。那个时候,当这两个孩子还处在漫长童年,第三个孩子还未出生时,他的身体便已经开始衰老了,即使涉过积水的灌木丛,也不像年轻时那样容易。当时,他时常在明石湖岸宣讲,建立修会,然而名誉和岁月的流失都不能使伊里安尼恩伤感。他的伤感仅仅在于见证过多的战乱和斗争,而这样的纷争无法随着他的努力停止。他在经过梅伊森-克黛因黑色湖水的岸边时,见到一个路过的行人。这个人看见他,只微微点了点头,仿佛默许他的出现。在梅伊森-扎贡周围见到行人是难得的,那天清晨又尤为令他欣慰,因为那是个寒冷,孤独的早晨。他回应以微笑,对方离开了。等到那人走远,他才回忆起他的脸,和那过去和现在都称呼他为’主人’的新王分享了两张脸中的一张;他方才意识到他见到的正是厄德里厄斯。他那时刚从那两个孩子所居住的地方回来。”有人来了,快将它藏起来。”他进入第三座堡垒,就听到一人的声音。两个年轻的人影跑出来,和普通的博斯菲德在体态上并无差异,只是那相貌无论和父母双方都是如此相似。
“我还以为是鲁里安又回来了。”走在后面的那个微笑道。”欢迎您。”
这些孩子将他们的父亲称为雷佩恩;意思是骨。而称母亲为鲁里安,意思是血。
屋内放着一个摇篮,多年以来它被拆卸再重组,因为他们的第三个鲁里玟迟迟不降生。他为这个孩子祈福,心中有些欣慰。因为它似乎是被期待且关爱着的。那个向他问好的介绍自己的名字:”我是卢戈多米安。也许您可以告诉您的身份,这样,未来我可以告诉我们最后一个鲁里玟。”
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开口:”他是伊里安尼恩;雷佩恩和我们提起过。”它的声音是所有孩子中最不像拉斯提库斯的一个,难寻见一丝柔软;但它的眼睛仍然温和。
“伊里安尼恩。”名叫卢戈多米安的那个重复。同一个名字在他们的口中便有如此诧异。它又转向他,微笑更加温和。”也许,我能问问您的鹰….”
他解释道,他的鹰隼已经先于他离去。但这件事也不使他过于伤感。因为那只鹰过了正直,自由的一生。它从未杀过一个不必要死去的人,也很少有多余的欲望;它的离去让他意识到,他的生命也快要结束。伊里安尼恩虽然为自身之外无法改变之事叹息,但关于他自己,他并没有一丝遗憾和惋惜。
“不。”它听后说道,手放在那只摇篮上。透过那只石窗,凉风吹开上面的帷幔。”您不会死的。我的名字是卢戈多米安,但实际上,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因为我是两亲的第一个孩子,我的名字也就代表了整整的一个脉系了。”
“它的意思是’罗格-多米尼安’。”它停顿一下,继而又温和地解释道。”您也会变成这样。”
第二个孩子对这样的事不感兴趣。在他结束了拜访离开时,它才说起自己的名字。”你有自己的名字,鲁里玟拉-莫尔,我有时羡慕你。”
“这是没有必要的。”它回答的声音从伊里安尼恩的身后传来。拄着拐杖,他沿着原路返回。一只游隼在那时掠过湖面,它的白身与蓝眼都让他想起同他相伴一生的鹰。仿佛为了印证卢戈多米安向他说的话,它久久在他的周身盘旋。而即使那句话并非真实,如今能与它以这样的形式重逢,也使他宽慰。这两个罗格-多米安尼有时会来到伊里安尼恩的教会,并没有特别的事,仅仅是待在他的身边而已。伊里安尼恩死后,他们和这一教会多年敌对,然而雨季在此处停留的回忆,如同其余任何回忆一眼,难以从罗格-多米安尼的记忆中消去。
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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