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鲁西德
D.里德
你坐在黑暗中,面前就是一盏百褶灯,却不开。同样的,嘴里叼着烟,你也没有点燃。你的手上拿着一封信,你看不清,却在看。准确来说,你在用手指抚摸它,手的感触传到了头顶,再传达到了眼睛。由此,你好像能看到白纸上的字。你放下手里的信,去摸索灯盏的底部,摸到一个旋转的小人;你的手一动,好像全新绞刑具,让他一声呜咽也发不出便戛然而止,光明由此而起。一点星火隔着薄薄纸膜摇曳,底部萤蓝透亮,照出纸上黑色小字,笔迹相连,带危险考究的漂亮。你却不再看,将它对叠,一半处那条锋利,老旧,几乎随时都要断裂。如果断裂,你会用胶水将它拼接,但是那已经没有必要,因为一字一句你都已经记下来。你将它放回抽屉,靠回自己硬而狭窄的影子,木头和骨头之间挤压,如若有狂风瑟瑟,指不定要发出沙沙声响,好像散架木屋。你的眼睛闭上,时间从身体中被排挤而出,仿佛过了一秒,两秒,也或许是一夜,两夜,等你再睁开眼睛,脑海中和你个人特质相悖的回忆和情绪就此消失。这时你才再度打开抽屉,从信纸的旁边取出钢笔;稿纸已经摊开,你准备开始的写作,心里没有任何感觉,任何期待,任何光景和幻影。你仿佛是被关在一座监狱岛上的作家,写出了一本受人满意的作品就能离开。但你只是偶尔写,漫不经心地收集素材,从不在沙龙上发表任何意见。然后在写成了书稿之后,你终于能逃离这地方,摆脱腥咸水汽时刻扑在脸上浓稠不散的感触,你来到海边,将手稿撒入海中,因此反反复复,长久地于此停滞。你的生活;却不是你的回忆。你点燃烟,将墨水放回抽屉,那封信的旁边。你知道倘若有一天这物什成了精灵,在不甘静止中轰然碎裂,蓝色浸染了那张信纸,你心中也不会有任何感受,只是长长久久,一成不变地停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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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鲁西德
你想离开镇子去城市,人尽皆知,无人阻止。你不是托伊克教徒,本地没人是,但出于浅显的理由,你不可避免地要将此强调。你的表兄爱德华.鲁西德也同情你,时常在露水从树叶上滴下的这个时节,为着你的缘故向至善灵祈祷——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他自己也一无所知,又或许是他不愿意也不能告知你。所谓至善灵好像是晨光中浮现在他身上,又在余下时间里从意识和身体里都消失的一样东西;你自然多少觉得荒谬透顶,不自然,甚至埋怨他为什么要提起。但爱德华开口,黑袍跪在身下,声音回荡在他破落的寓所中,连你自己也觉得几分神圣,惶恐。因此说:我不进去。爱德华微笑以对,从不在意,于是,这一切, 无论是之前的还是之后的,你都只能怪自己,一直责怪到离开本地许久以后:竟然觉得你能走那样的好运,和他确实是密不可分的!在十七岁的夏夜过后,你就发了第一笔财,准确来说是两笔,一笔是遗产;奇怪的是这个亲戚竟然绕过了爱德华,你在灯台下阅读对你来说太多,太长的遗嘱条纹,几乎只有一件事是清晰的:只给你。无论你是谁,来自哪里,会去哪里,这笔钱是你的,而不交予爱德华.鲁西德。你在第二天清晨带着夜间不退高热旋动房门的把手,见到爱德华的脸,带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愧疚和疑心,因此第二种幸运由此发生了,勇气,或者恐惧。两者终究是同一种事物。
你从来没有对爱德华感到亲切,虽然自从父母去世,你不得不同他和他古怪的父亲生活在一起。他从没打扰你。不,爱德华一直关照你,从未改变,以至于他的年龄都被你模糊。爱德华在你最坐立难安,夜夜被失眠所困的夏季应该已经二十五岁,但他看上去是二十岁的样子,他父亲去世的那一年:往后你三十岁的时候,注视镜子,会想起他的脸,回忆和现实种,他看上去都是二十岁的样子,而等你五十岁的时候(如果会到那一天,一切都是如此不确定),他看上去仍然是二十岁。不,爱德华当然会老,也当然会死,老和死都是在其余地方显现,而非在他的容貌上。夜晚,爱德华点起一只蜡烛,整夜坐在壁龛之前,眼睛闭着,脸如同一张微笑面具,手中斜放着接骨木做的教鞭。你在夜晚游荡,经过他的窗前,踮起脚向屋内张望,见到爱德华,睡意更是烟消云散,脸色惨白,吓得无法言语,仿佛从未如此可怖的画面。爱德华!你那时才觉得想要离开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受了限制,而是——害怕。对,害怕什么,你无法说清。但倘若你是一个鬼魂,无法开口,在一个X的红字上飘荡,下边埋着自己的尸体,你会阴郁地用手指向爱德华,以表明自己的死应该咎由何处,而你确信爱德华那时一定也是如此面孔,纯洁,冰冷,笑容像一种与生俱来,坚不可摧之物。她要越过树瘤重重的干枯森林去往城市,是为了逃离这些。一些不可名状,同爱德华相似之物。
你在越过树林之后又发了财,仿佛那些树林中的絮絮低语给了你财富的魔咒。但这一切也许是有代价的,对吗?但是玛丽,你没有选择。你只好这么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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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里德
你记得见到玛丽.鲁西德的夜晚。月光明亮得不可思议,而且低垂,庞大,似乎从镇子的这一头穿行到了另一头,还要向更远的地方去。穿过浓重,茂密的森林,去往城市。你很少睡眠,不是因为无法入睡,而是因为不需要,自始至终都是。你的皮肤不因为夜间不入睡而肿胀,眼眶下也没有煤炭似的重重黑纹。夜间,你能听见絮絮低语,却从不想到鬼魂,那晚,低语来自月亮。你穿着宽大的衬衫,脚上是一双与雨靴,走在似乎呼出雾气的水洼中,一直从镇子的北边去往南边。你到的地方,所有人都入睡了——真奇怪。好像是你带来了睡眠一样,那絮絮低语一直寻找你,而你也一直倾听,心不在焉,也决心不告诉任何人,因为这暗藏在心中的古怪轻松感是值得找到鲁西德神父去忏悔的,而你不愿意费这个神。玛丽.鲁西德站在一扇圆窗前,踉跄后退,像在冰面滑行,最后终于坐在地上,絮语一时停滞,于她而言万籁俱静被打破,而你的世界重新回复安静,正在这一刻,你才意识到你走到了何处。爱德华.鲁西德的牧师寓所。她抬头看你,眼神惊慌,埋怨。玛丽十七岁,你十六。她是不适合在本地生活的人,人人都知道,有一些人有善意的同情,但没有人掩饰金钱的匮乏,以及居民的同尼亚语比通用语说得更流利的事实。玛丽自己舌头上v和w无法分清的特质一定让她自己懊恼,不开口的鸟儿在树林中无法生活;而她又是爱德华.鲁西德的表亲。父母失踪,鲁西德牧师去世后,爱德华是她唯一的亲人。某种程度上,他是她的监护人。你想象她的处境:你想要离开这里,而你的血亲和,目前的食宿提供者都是爱德华.鲁西德。也许他不阻止你,但他的存在便让你开始阻止你自己,好像在城市中,你注定要推到一座建筑,可以是任意一座,如此就能使自己满意,然而你却要去推到那座标志性,最可怖的大教堂。
可怖。你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可怖这个词。某一时间,似乎你也觉得爱德华.鲁西德是可怖的。所以玛丽的手才松开了窗台的边缘,让自己重重摔在地上。只此时间,好像你饮下了一杯名为同志情谊(在本地,这是不被推崇,而且自愿被遗弃的)的瓶中水,当玛丽抬起眼的时候,她的惊慌和懊悔(因为你出现在此,让她觉得很丢脸)不再是单纯的观看之物;她所体会到的情绪也成为你的情绪,让你理解,懂得。你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一种透明之物,甚至引得玛丽.鲁西德放松表情,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看见爱德华.鲁西德坐在长椅上,背后有六只熄灭的蜡烛。他的脸;你的眼睛眨了眨。在看见爱德华面孔的瞬间,联系消失了,但那种感触碰了碰你,即使很轻,也依旧很冷。你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不明白自己刚刚看了什么,想了什么,怎么会站到她身边,几乎钻进了她的身体里。那就是爱德华.鲁西德,坐在那儿,有什么奇特的吗?自学所最年长的孩子是十六岁,你十五岁离开那里。在那之前,爱德华.鲁西德是你的老师,无数次,他都是这样闭眼坐在那儿,教鞭在手上。你们低头读书,写出无关痛痒的同尼亚语。时间如此度过,平凡无奇。他不奇特,甚至,他和他的学生年龄相差甚小;爱德华.鲁西德其实不比你年长多少,就好像他其实不比玛丽年长多少一样。
玛丽站起来;你们的连接消失了。“你在这里做什么,玛丽?”你问她。她的脸上仍然残留着浓重的惊骇和困扰,你和她说话也引起她的不满和微微的恐惧。她因为想从这一状态回复过来,更加不希望你开口。“转转而已,像你一样。”她的手承载寒气凝凝的石子路上,衣服上泥渍斑斑。站起来这一件事就让她更好过了一些,你可以从她的脸上读出来。玛丽有一张忧心忡忡,时常思索,使得眼神飘忽的脸。她的脸其实和爱德华.鲁西德颇为相似,而当你在自学所的时候,从来没有如此认为过,或许正是因为他闭着眼,存在感稀薄,而你们每个人都埋头在做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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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鲁西德
当你逐渐夜不能寐时,那件事发生了:你在梦中看见金色光环。老的爱德华变成年轻的爱德华,就这样,你们拥有生育能力。似乎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鲁西德女人并没有生育能力,有生育能力的是男人。一切都是如此司空见惯,理所当然,不是一种被制作的理所当然,而是像水滴落下,水面破碎,天体升降一样亟待发现的理所当然。它不需要被见证,它仅仅存在。临终和葬礼时模糊的,一切都发生在冬季,身上长着绒毛的动物为来年的春天积蓄能量。它们为生育积蓄能量。你的冬季就在守灵夜发生了,从此你有那样的习惯,在清醒的时候闭着眼,靠在同一张椅子上——几乎是同一张。有两张一模一样的,一张在自学所中,一张就在这里。这里是哪里?你父亲的牧师寓所?确实如此,倘若最初你也曾感受过暗淡不安,那也在怀疑萌生的瞬间就转化为了一个切实的微笑。那是最初的微笑,当你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时,才确实存在在某处。一根木杖被你昨夜死去的父亲递交到手上,他身上只有清淡的剃胡水的味道,而蠕虫,尸斑都还没有找上他。你闭着眼,感觉到他轻拍着你的肩膀,你的手没有用力,但那根木棍,那根教鞭就已经在你的手中,无法落下了。
你们踏过青草丛生的山坡将你的父亲下葬;你和玛丽。玛丽的父母几年前在一个大风夜溺毙在湖中,两个人都被找到,但只有一具尸体。头和身子都模糊不清,也或许,他们两人都变成了一张更大的拼图,有许多种拼接办法。她询问你是否觉得疲惫。“疲倦?”你说。“也许,是有一点....”那是第一次,因此也是不熟练的一次,你猜是这原因。那是你感到困倦的最后一天。你不明白玛丽忧心忡忡的原因,但你想要抚慰她,突如其来的,决计和周遭氛围不符,但又显得冰冷,僵硬。你碰到她的肩膀,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像冰棱一样僵硬了。“爱德华?”她疑惑地向后退,躲开了你的手。比起反感,更像害怕。
但玛丽不是个例。你意识到这是父亲的感受,而不是你的。玛丽和那些等待木制自学所里的学生一样,显得矮小,稚嫩,能被你放在手心上,好像握着那根接骨木的教鞭一样,脸孔或许模糊到彼此相似,但生出全新模糊的光晕,由于你从未真正体验过如此,对某人或某事心生怜爱的感觉,所以那张椅子显得恰如其分。正当你感到微薄茫然的时候,它接住你,将你摆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两扇小巧的门,摆着白色花瓶的桌子,一切都在眼前。这些眼睛无法穿过雾层。
你其实不比你的学生年长多少,就好像你其实不比玛丽年长多少一样。但他们变为了同一件事,而你变成了另一件。你的更换位置就和你的父亲死去一样迅捷,昨日是学生,信徒,儿子,今日便成了教师,神父,父亲。而在居民眼中,你的父亲便凭空消失了,他好像一直在同一个位置。你无法说是否存在有墓碑,无论是山坡上,还是公墓里,那些墓穴似乎是空荡荡的,里面装的只是象征和可替代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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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希尔德
你注意到达里安被指派一些任务:只指配给他的。你坐在他的身边,可以察觉他什么时候拿出了文具(里德太太毕竟有些溺爱他,在本地很少见地),什么时候关上了数学,打开了文法,又将写花体字的笔记本取出来——这时你往往还在文法的路上,但他已经全部做完。就在这时刻,你心中想到,说不定达里安是个挺聪明的人。这个想法要在很久很久,久到一个世界已经荒芜之后,才变得格外清晰。那时候你们已经都是成年人了。达里安低着头,说,是吗?经此反问,你能知道达里安的记忆一定模糊了,他情愿如此,自己唤起,但你的记忆却越发明晰,像木刻画上突出的道道的线条。但在当时,一切都尚且是氤氲,朦胧,而将要成型的思绪被一根棍杖搅动成白色乳浆。“你完成了吗,达里安?”声音很细小,你疑惑于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会如此细小,却如此清晰,仿佛那是从你自己身体里发出来,所以从牙齿中传了出来,而你在抬头,关于达里安的想法就烟消云散了,你几乎什么也没想到,看到教师鲁西德站在达里安身边,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们的手停留在一张尚且是空白的纸上。约翰,解释一下这一切吧——你为什么觉得那张纸会被填满?很难说是为什么,或许因为达里安深深皱着眉头,所以你觉得他是在考虑如何填满这张纸的人,而一个声音告诉你,是的,他会的,他会的,就好像他们不知名的先辈开拓了这片土地一样。这张纸会变得比达里安的尸体更长久。再然后,约翰,你为什么叫他鲁西德先生?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变得这么小,绷紧帆布裤子的腿变得又短又小,好像在巨大的椅子上荡着秋千;然后是手,手仿佛山体上滚落的岩石一样,很无助地紧紧扒着课桌的表面。长着霉的天花板显得很高,是不是太高了点。而爱德华显得像个巨人。
“我恐怕你得不停地写,达里安。”爱德华说,“你准备写些什么?”
“我不知道。”他很尖刻地回答,似乎恼怒于他喋喋不休,“故事吧,也许。”
“那就是小说了。”你见到他微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向了你。
爱德华;你被唤醒了。小约翰的身体被一个更颀长,长得有些不协调的身体撑破。同样要到很久以后,你的身体才会被合适的衣服包裹。衣服包裹身体,等同于一层适合材质包裹灵魂。但在那一时刻,唯一重要的是,你才记起你比爱德华更加高大。而当他是教师鲁西德的时候,你突然变得茫然,有点儿畏缩,像个小孩。倒不是因为那根教鞭。爱德华从来不挥舞它,他只握着它,是点别的什么。你说不出来,也许不是爱德华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有人说过吗?自学所的学生大多在十六岁以下,但你已经十九岁了。“有点儿障碍。”之前,你的母亲和爱德华的父亲说过,语气冷淡,没人真正当回事。爱德华听见了,鲁西德牧师也就将你介绍给了他。所以你一直在这里待到了现在,鲁西德牧师变成了他的儿子,或许这就是觉得不自在的原因。你的身体对这张桌子来说还是太小了。但,果真如此吗?你总发觉爱德华改变了。人会长高,变老,多少会变一点,但爱德华?他变得太多了。在鲁西德牧师下葬的第二天,他手持教鞭进入这件屋子,你是第一个看见他的。无可避免地,你惊叫道:爱德华,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说不出他究竟如何变化...他变化到了一个你难以描述的样子。总是细微的差别是最难描述的,因为细微往往不被算作变化了。然而每一个部分都有细微的变化?
约翰。
爱德华是你的朋友。他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你,包括至善灵....你很长时间都不明白为什么爱德华会告诉你,而不是其余什么人,他甚至觉得鲁西德牧师都不知道,他的表妹玛丽知道,但嗤之以鼻。你们坐在草地上,爱德华说起这件事,几乎放松地盘起了腿,他看上去和平常不一样,爱德华,你觉得是像鲁西德牧师那样的人,从来不说自己的事,礼貌,一切都清晰,近乎无话可说。他该是个没有秘密的人,但就在这里,秘密诞生了。你没法反应,只能茫然,吃力地听着他说;但从最开始,这事就很怪异了,因为本地是没有倾诉,没有交谈,只有冷淡的告解和断罪....是的,本地是没有朋友的。
“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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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达里安.里德的身体,鲁西德教师唤醒了那个姓希尔德的高大学生。他的手脚不协调,脸上总带有惶恐,不安的神色。“你怎么了?”他走到他的身边,看到他一眨不眨的眼睛,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惊吓,竟然看上去泪光闪闪;他用握着教鞭的那之后碰了碰他,但奇怪,他竟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不过是什么呢?他说不清,这是难以说清,几乎永远失落的。他只看见约翰抬起头,受挫地看着他。爱德华.鲁西德记起来在鲁西德牧师下葬后的第二天,他进入教室,他也是这样看着他,身体禁锢在过小的课桌里,好像有点儿不自在。于是他想也许要为他做点调整,向约翰走去,但约翰动了动嘴唇,声音很小,几乎不想被他听到,他们两人却都听到了;有片刻,他们两人都像被湖中的闪电击中一样,一动不动,直到时间抚平了这段回忆。他才走过去,帮他换了张更高的椅子。但是约翰.希尔德所说的话,倒是被他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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