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相見時已是兩個月後,憐悅的情緒已經和緩許多肚子也大了許多,李琮一臉的憔悴,他在高麗處理完喪儀,葉赫部族逃回蒙古後又與其他部族聯合起兵二度攻打高麗,李琮親自領兵與對方廝殺,經過數日的爭戰總算是凱旋歸來。
皇上身上鎧甲未卸,急匆匆的先到寢宮見皇后,金憐悅本來在榻上小歇一見到李琮立刻撲到他懷裡,李琮輕撫著她的頸背「妳父母的後事我都處理好了,要是妳放心不下等過段日子我再帶妳回去祭拜他們。」
她自然是信他會好好處理的,靜默的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憐悅一把推開他,他盔甲沾滿血汗味道甚是難聞,且鎧甲實在磕的慌「李琮你還是先去沐浴。」
「怎麼著,竟嫌棄自己的夫君?」
她捏著自己的鼻子「是真的受不了,你不洗我實在抱不下去。」
他一愣,旋即失笑,這才不甚甘心的喚來陳貴命其去準備沐浴。
憐悅跪坐在榻上,李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沐浴更衣好,他從金憐悅身後將她抱住,臉貼著臉在她耳邊呢喃細語「好想你。」一字字吹出的氣撓著她的鬢髮蹭的她耳根都紅了。
金憐悅歪著頭去看他「有多想?」
「想的都睡不著覺。」他微微側頭吻了吻她的臉頰,憐悅的身形與先前相差不多,李琮知道她已經很努力的照顧自己,才不至於日漸消瘦下去「我知道妳很難過,但妳很勇敢,謝謝妳堅強的照顧自己。」
金氏只剩她一人,憐悅自認她沒有傷害自己的資格,她不想再談那些傷心的事,沒有應答只是拉著他佈滿繭的手。
此時陳貴在外,聲音不大不小「皇上,是否要去見見諸位大臣了?聽林將軍說,皇上在高麗的那段時間裡,有心人故意製造騷亂。」
「知道了,我這就去。」李琮放開憐悅「妳歇著,我忙完再來陪妳。」
憐悅身在深宮中,這些事她從來不曾聽說,越想越擔心「還要打仗嗎?」
李琮揉著她的頭髮「還不一定,不戰是最好,若是無法勸降,才會考慮打。」
自從高麗政變後,憐悅就明白了,只要有人就有慾望,那就一定免不了戰爭,平定那些作亂之人實屬無可奈何,殺生是為了守護更多的生命「知道了,若當真要戰,你安心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咱們的孩子。」
李琮摟了摟憐悅「若是真到了那天,我也要妳照顧好妳自己。」
金憐悅自知自己不夠強大,無法隨他上陣殺敵,也不夠聰明能為他出謀劃策,但是她也想成為他無後顧之憂的後盾「我答應你。」她溫順的低頭又道「李琮,這個世界上我的親人就只剩你和孩子,我要你們都平安。」
他吻了吻她,默了幾秒,緩緩的道「會的。」
因著內亂的事,李琮一忙就是月餘,兩人見面時間實在少的可憐,金憐悅也不吵不鬧,安心養著身體和打理後宮事宜,卻不曾想芳華宮杭氏竟想求見皇后,金憐悅思索片刻最後決定去看一看。
「想不到皇后還肯來探望我這個落魄之人,難不成皇后是覺得我可憐?」
寶娜找了個椅凳坐下,因未曾打掃上頭都是灰塵,寶娜拿帕子拍了拍,扶著金憐悅坐下。
記得她初次拜見杭氏時,殿內是如何的華貴,而杭氏又是如何的雍容,再看眼前家徒四壁,杭氏面容消瘦無光,金憐悅覺得一切都額外的諷刺「我確實是於心不忍才來的。」
杭氏坐在椅子上,雖然整個人氣色很差,仍有自尊不想被人憐憫「皇帝生母的事,確實是我造的孽,我一輩子都在當權力慾望的奴隸,做了太多壞事,淪落此境地是我咎由自取,皇后不必憐憫我。」
金憐悅淡淡的看著眼前之人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2cJjuZFpw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妳害了那麼多人,現在的處境如此淒慘,半點也沒討到便宜,全是因果報應。」
「皇上對妳寵愛有加,如今妳才是後宮之主,妳的這番教誨我是不管怎樣都得受了。」杭氏扯了扯嘴角,一副聽不慣的模樣。
見皇后不答話,杭太后又逕自說下去「既然帝后情深,那皇上肯定什麼事都會說與皇后聽吧。」說罷悠長的嘆了口氣「都說嫁出去的女子如潑出去的水,妳選擇寬宥皇上也是情理之中。」
見杭氏眼神怪異且話中有話金憐悅心中隱隱泛起不安的情緒,卻不知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得順著她的話問下去「妳這話是何意。」
杭氏輕輕一笑諷刺了句「看來妳還不知道吧。」她眼神流露出一絲痛快接著說下去「瞧皇帝與妳舉案齊眉我本十分羨慕,曾以為皇帝和皇后的情分是宮中最難得有的真心,但我還是錯了,入宮數載,皇后還是一樣天真,真以為皇帝是真心愛妳?」
對方的話金憐悅是越聽越不懂「妳到底想說什麼?」
杭氏打開案桌上的盒子,從裡頭拿了一塊布,上頭用血書寫著高麗語「這是妳姐姐金靜熙臨死前託人交給我的,上頭是高麗語,我猜許是給妳的。」說罷杭氏將布交到金憐悅手中。
金憐悅打開血書,裡頭敘述,高麗將軍與金靜熙之所以發動政變都是因李琮教唆。
想起那日金靜熙被砍下舌頭之前,似乎還有話要說,細細想來確實疑點重重,金憐悅不敢再往下想「不可能,妳千方百計見我想說的就是這個,為了挑撥我和皇上的感情?皇上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所以我說,皇后這麼多年來一點長進都沒有,高麗一旦內戰便能削弱日漸茁壯的高麗國力,而中原根本不用費一兵一卒。」見對方神色漸暗,杭氏接著說「皇后可以不相信我、不相信自己的親姐,但是皇后以為皇帝對不起妳的只有一件?」
「我雖被關在芳華宮,但外頭還剩幾個我的人手,有些事我不見得不知道。」杭氏說罷又從坐墊下拿出一只皇家軍令攤在金憐悅面前「皇帝密令前往救援高麗的軍隊刻意延誤時間,想讓葉赫部族與高麗兩敗俱傷,皇上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一統天下啊。」
「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我的。」憐悅痛苦萬分,抓著身旁的鄭寶娜「寶娜,她在胡說,對不對。」
站在一旁的鄭寶娜也不願相信,她是公主的貼身婢女,她是最清除公主和皇上的感情,她曾為公主高興,因為公主找到可以依靠終身的男人,而事實似乎並非如此,寶娜壓根說不出半句話來。
「皇上親筆御書,上頭還印有皇璽,皇后自認與皇帝鶼鰈情深,還會認不出皇帝的字跡?皇后妳想,皇帝是真的愛妳嗎?」瞧著皇后面如槁灰心痛非常,杭氏便心滿意足了,她吞下預藏好的毒藥,沒多久便一命嗚呼了,死前還冷笑著說了句「無情最是帝王家。」
金憐悅扶著自己肚子,艱難的起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付了,她不知道與她耳鬢廝磨想要共度一生之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難道陰險惡毒才是真正的他?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寢殿,鄭寶娜始終不發一語默默的陪在她身邊。
李琮批完奏摺從御書房回到寢殿,以往這個時辰御膳房早已備好飯菜而金憐悅會在飯桌前等著他回來一同用膳,可今晚寢殿卻是暗的,李琮在寢殿遍尋不著憐悅的身影察覺有異,他心中有些擔憂叫來下人詢問「皇后今兒個怎麼沒來?」
陳貴點亮殿內燭火「方才琇容來報,說皇后身子骨不太舒服,今晚就不來了。」
李琮抬眸,神情有些緊張「太醫去看過了?」
「皇后不讓請太醫,說是歇一歇變好。」
批了一天的奏摺,他明明已經很累了,理應早些用膳後歇息,但他心裡放心不下憐悅「朕去瞧瞧皇后。」
陳貴應了聲,招手喚來太監準備隨行「夜色昏暗,皇上當心腳下。」眾人抵達坤德宮只見諾大的殿宇燈火昏暗,鍾嬤嬤守在屋外,見皇上來了忙上去請安。
李琮邊走邊問「皇后怎麼了,如此早便睡下了?」
鍾嬤嬤跟在皇上後方解釋著「皇后娘娘也沒用晚膳,只吩咐誰都不許打擾…」沉默片刻後再度啟齒「聽寶娜說,皇后娘娘今天下午去了趟芳華宮,回來後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杭氏不是自縊了嗎?」不知杭氏死前對憐悅做了什麼,李琮眉宇間壓著惱火。
因為皇后並未多言,鍾嬤嬤實在不知道詳情「奴婢猜想,興許是皇后娘娘碰巧撞見杭氏自盡,所以嚇壞了。
就怕公主會想不開,鄭寶娜不敢闔眼,聽到外頭的動靜,寶娜小聲的稟告「公主...皇上來了。」
金憐悅沒有說話,動手拉起被子,側過身去,然後李琮便走了進來,他停在榻旁摸著她的後腦「憐悅,妳哪不舒服了?」
她沒有回應,想起杭氏說的話,又想起與她同床共枕之人竟是如此心狠虛偽,憐悅不自覺的發顫,她把頭往旁邊移避開了他的手。
他又問「讓太醫過來瞧瞧好嗎?」
她不是病了,只是看清了他的為人,心寒罷了「我想睡了。」
既然憐悅不想講,李琮便轉而去問鄭寶娜「妳家主子怎麼了?」
寶娜也覺得眼前之人讓人害怕,她低下頭,強忍著顫抖的聲音「奴婢不知。」
李琮知道金憐悅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一時半會兒也搞不清楚,只好先讓她冷靜冷靜「那妳先睡。」然後對著鍾嬤嬤嚴聲命令,語氣不容質疑「明日去請太醫過來瞧瞧。」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olQZ301A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