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中這是非之地就算僅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只消片刻功夫就能傳遍每個角落,現在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新婚首日便讓太子妃獨守空閨。」金憐悅就不明白了,宮人們整天都有忙活不完的差事要做,怎還有閒功夫議論別人的是非。
中原有個規矩,大婚隔日便要向皇后娘娘這位後宮之主請安,人生地不熟的金憐悅也沒其他事可做一早就去了芳華宮,皇后的舉手投足高貴優雅、動作談吐溫和詳靜,這樣的女人金憐悅是第一次見,她倒有些欽佩皇后,但並不是因為崇拜而是佩服,皇后怎能把自己活的這般規矩,說白了就是日子過得那麼累。
不像大多數的宮人一樣瞧不起金憐悅這位異族人,皇后倒也不擺架子,和氣的說了不少話,自然也少不了一番勸說開導「妳和太子這門婚事太過突然,對彼此也還不熟悉,太子對妳冷淡點也是情有可原,妳也別太難過,這裡有句話叫日久生情,你們還年輕未來還長著,慢慢來。」
這樁婚事對太子來說的確太過突然,可對金憐悅又何嘗不是晴天霹靂呢。
低著頭,金憐悅乖巧的回答「是,兒臣明白。」隨後趁沒人注意偷偷打了個哈欠。
「太子愛吃甜,妳有空可以去小廚房親手給太子做些點心送去,慕選侍就是擅長烹飪,這不抓住了太子的胃才如此得寵。」
正在袖子裡掰手指,因太過無聊,正數著自個兒究竟打了多少次哈欠,金憐悅頷首「是,兒臣明白。」
「等妳熟悉了環境,便要開始學習中原字,等妳會識字後再讓女官教妳如何協理後宮事宜。」
「是,兒臣明白。」其實金憐悅也不是特別聽話只是想不到其他話可回。
「宮裡該遵守哪些事相信嬤嬤們已告訴過妳,本宮也不必再從頭跟妳說一遍,只是既然妳已嫁至中原就得盡早學會我們的禮節和習慣,皇宮中凡事都講求禮節,妳且記得一句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興許是看出新來的兒媳心不在焉,皇后也不再繼續叨絮,又叮嚀了幾句便放人了。
出了芳華宮,金憐悅正愁記不清來時的路,不遠處鍾嬤嬤迎頭而來,鍾嬤嬤是她殿裡的掌事嬤嬤。
金憐悅驚訝的問「鍾嬤嬤妳怎麼來了?」
在大太陽底下等了許久嬤嬤已滿頭大汗「太子妃初來乍到,奴婢有些擔心太子妃會不會迷路。」
「幸好嬤嬤來了,我是真不識路。」她略為不好意思的笑著。
「外頭天熱,太子妃千金之軀曬不得,奴婢這就給太子妃帶路。」鍾嬤嬤伸長手替主子打著傘,芳華宮離的遠主僕倆走了許久才回到東宮中的永瑟殿,進了內殿憐悅馬上把鞋子踢開一屁股坐到了椅榻上。
鄭寶娜熟知自家公主的習性馬上遞上一杯涼水「公主累了吧,喝杯茶。」
「聽皇后娘娘唸了一整個下午,不累才怪。」金憐悅埋怨道,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怎麼回事,大熱天的竟把門窗都給關上了?」
「奴婢哪裡知道,都是鍾嬤嬤吩咐的。」打從起床開始鄭寶娜就沒離開過永瑟殿早被熱的快受不住了,對於鍾嬤嬤關窗的舉動鄭寶娜也是滿滿的不理解。
原來是因為現在外頭謠言滿天飛,鍾嬤嬤怕新來的太子妃聽多了會難過便把殿裡的每扇窗都關了,讓耳根子清靜些。
可鍾嬤嬤不曉得那些訕笑冷語根本傷不了金憐悅半分,金憐悅也不知道鍾嬤嬤為何這麼做,但看嬤嬤似乎沒什麼惡意便也沒追究細問,只是悄悄打開一扇窗讓微風吹進屋內,看著日落霓虹的雲彩。
皇上的妃嬪們照著位份不同都有相對的儀仗排場,殿內外要安排幾個太監、宮女服侍也都有規矩馬虎不得,東宮的妃妾陣仗略遜一籌但自然也不簡單,殿中監挑選了一撥人來伺候新婚不久的太子妃。
自由慣了的金憐悅其實也不習慣太多人伺候,本想著打發一些人走,可才剛起了個頭,宮人們全跪在了地上,說什麼奴才讓太子妃不舒心,奴才該死,恕罪什麼的,金憐悅聽了腦袋都疼了,且她這人心軟,只好作罷「好了好了,都聽公公的安排吧。」
殿中監公公面色平穩冷淡,應了聲「是。」隨後又陸續安排交代宮人們差事就跪安了。
端看金憐悅如今的處境既不得太子寵愛,且連宮人們也不怎麼尊敬她,太子妃不過就是個有名無實的空殼名號罷了,若換作是旁人早尋死覓活了,可偏偏金憐悅她不在意這些虛有的東西,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算一算時間,金憐悅入東宮竟也六個月了,太子從未在永瑟殿歇息,甚至一同用膳也沒有過,就像根本沒這個太子妃一樣,金憐悅嫁過來後多半閒著,也就皇后有時會命她抄抄經書,可那些經書都是中原字金憐悅半撇都看不懂只是照本宣科、依樣畫葫蘆罷了,這日她字字維艱的終於抄完了經書親自給皇后送去。
「太子冷落妳,本宮知道妳不好受所以才讓妳書寫經書平心靜氣、修身養性。」皇后隨意的翻著憐悅的手抄本稱讚「字端正不少。」
「兒臣多謝母后讚美。」
皇后闔上本子,面色立刻嚴肅起來「本宮讓妳多去探望太子,怎的妳一次也沒去過?」
「聽聞太子殿下政務繁忙,兒臣不敢打擾。」
「政務繁忙那都是說給外人聽的藉口,再不得空還是得顧及綿延子嗣的大事,說到底妳是太子妃,太子不來找妳但妳可以去找他呀。」看來皇后很著急抱嫡皇孫,幾次三番的明示暗示金憐悅要多跟太子親近。
其實生孩子是兩人的事,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況且既然雙方都沒有意願何必強人所難,若沒感情硬是要個孩子,生下來夾在雙親之間也挺可憐,金憐悅心中實在無奈,再說了她連太子的模樣都快記不清了。
皇后見金憐悅臉色為難,話鋒一轉,軟硬兼施,寬慰道「妳也不必感到壓力,即便太子再怎麼寵愛其他妃嬪,太子妃只有一個,也只有太子妃生的孩子才是嫡出,找機會本宮也會說說太子。」宮女來傳話,說是嫻妃意外小產了,身為後宮之主的皇后趕著去看看狀況,金憐悅耳朵才終於得以恢復安靜,回去的路上也沒幾個宮人停下腳步給她這個太子妃行禮,各個恨不得沒看到她。
「太子妃回來了,奴婢讓小廚房給您準備了些點心。」鍾嬤嬤手一揮,宮女們捧著糕點魚貫而入。
正在擦拭窗檻的荷翠插嘴道「嬤嬤準備那麼多點心,主子一個人哪吃的完,主子不如送點去給太子殿下。」她多希望太子妃能多得到一些太子殿下的關愛,其實荷翠也不是嫌太子妃沒用,她就是覺得太子妃為人善良誠懇不忍主子受委屈。
入宮數月金憐悅早嚐盡人情冷暖,誰真心、誰假意她心裡也有數,諾大的永瑟殿,伺候的宮人不下數十人,撇除鄭寶娜不說也就掌事的鍾嬤嬤和小宮女荷翠是真拿她當主子看待的,這人與人之間相處是互相的,誰待她好她便待誰好,金憐悅微微一笑「我看著好像是妳嘴饞了吧。」她挑了幾塊糕點,其他的都賞給了荷翠。
得了那麼多好吃的點心荷翠自然高興但又覺得主子傻。
「荷翠說的不差,太子妃就不想爭一爭太子殿下的寵愛?」鍾嬤嬤在宮中服伺多年,見多識廣,什麼樣性子的主子都碰過,如此清新寡慾的主子還是第一次見。
「兩人互相喜歡彼此那才叫愛,真的愛是不用爭的。」金憐悅會說的中原話不算多,只能用她微量的詞彙來表達她對愛的看法。
「主子這話講的是有道理,但主子和殿下連相處的時間都沒有又怎麼能認識彼此,更沒機會愛上彼此了。」放下手邊工作,荷翠面色著急快步走到太子妃面前苦口婆心勸著。
面對荷翠的伶牙利齒,金憐悅一時間竟也語塞了。
寵妃一夕被打入冷宮亦或是小宮女一夜間得到萬千寵愛的鍾嬤嬤都見過,可不管是哪個都取決於恩寵,所以嬤嬤最清楚恩寵對嬪妃的重要性「太子妃聽奴婢一句勸,在這深宮中唯有得到夫君的寵愛才能走的遠。」
可她不這麼認為,想想自己的娘親雖然備受父王喜愛,可卻惹得王后與其他夫人嫉妒硬生生成了箭靶子,還不是在刀尖上過日子,想到此,便想起家人,金憐悅不由犯起思鄉病。
鄭寶娜一看主子的臉色就知道她想家了,連忙開口打發道「好了,不說這些了,說再多也沒用,我家公主就是這個性格不會改的。」
洗漱後金憐悅無趣的坐在床上,從前這個時辰恐怕她還在高麗的哪塊土地上自由自在的溜達呢,她突然想起今兒下午鍾嬤嬤與荷翠的話,想了一會兒,她還是覺得眼下太子李琮與她各過各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她和親也不是為了爭寵只是想保高麗平安,再說她若真有心要爭寵,女紅不會、廚藝不精拿什麼跟人家爭?往好處想,在中原的日子千篇一律,雖然過得不如在高麗舒心不過至少一天一天平安的過著也沒什麼好不滿足的,她伸了個懶腰知足的就寢了。
這天永瑟殿出現了新面孔,有位公公送來了一些外朝進貢的賞玩器具說是皇后吩咐先讓金憐悅挑些喜歡的,其餘的再依東宮嬪妃位份挑選,金憐悅左看右看公公們盤子裡端著的貢品,淨是些俗氣的玉器寶石,她一個也沒看上,隨便拿了一個做數。
公公笑瞇瞇奉承道「太子妃好眼光,一挑就挑到上好的,這麒麟偶可是用七彩彩布和金線縫製而成,麒麟吉祥,特別華貴正好襯太子妃高貴的身分。」
說好話是討人喜歡但若說得太過刻意反而矯情了,金憐悅沉默的笑了笑並沒有接話,什麼金線、銀線,她不過是矇著眼隨便拿了一個,就算是用草繩做成的也無所謂,公公們散去後,金憐悅把精緻的麒麟偶扔到一旁,回床榻上睡懶覺。
見太子妃成日躲在殿內足不出戶,鍾嬤嬤覺得不是辦法,勸道「多好的天氣,天色還早,太子妃不如出去走走?聽說近日長春園的湖裡放滿水燈,太子妃若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金憐悅坐起身,好奇問「水燈是什麼?」
荷翠忙附和「水燈可好看了,主子去瞧一眼就知道了,再說那裡百花齊放景致宜人,走走也不吃虧。」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NY4IVDc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