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大人來來回回地翻閱賽名簿,眼神游移不定,皺著眉頭,終究還是挑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最後索性心一橫,隨意點了一名無甚名氣的選手,心道:「反正也只是個陪賽的,哪怕是條狗上去,也無非是個砲灰。」
面首依舊老神在在,一登上擂台,舒筋活骨,信手抖了抖肩頭,便像隻懶貓似的窩坐在擂台一角,懶洋洋地望天發呆。
台下的姑娘們不知是見他閒適的模樣太過可人,還是那迷離的眼珠偶爾一轉,便勾得她們驚呼連連,嬌聲四起,嬌喘連連,彷彿春天都早了三分。
反觀朱不才,卻是殺氣騰騰,雙拳緊握如鐵鑄,眼神兇狠得像頭出籠的惡虎,直勾勾地盯著面首,恨不得將人一拳轟下台去。
他周身肌肉緊繃,宛如一張拉滿的硬弓,連空氣都似被他那股氣勢擠得窒悶起來。
二人候陣良久,擂台卻始終空出一角,那位被鍾大人點名的參賽者遲遲不見蹤影。
面首坐得無聊,乾脆大喇喇地打了個呵欠,模樣懶散。
這時,只見場邊快步奔來一名官兵,在鍾大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鍾大人聞言眉頭緊蹙,臉上浮出一絲難色,轉身對眾人說道:「兩位還需再等片刻,方才那位參賽者,聽聞與你們比試,已主動棄權,不願上場。」
此言一出,場下一陣譁然。
眾人竊竊私語,卻無一人感到意外——不棄權,難道還真想上去送死?這位參賽者倒也有幾分自知之明。
鍾大人面色略顯尷尬,硬著頭皮又連點數人,無一例外,全是推三阻四。
有的說腹痛難當,有的說家中貓生小狗,甚至有人厚顏無恥地說起姥姥要相親,藉口之離奇,對跟朱不才及面首同台退避三舍。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鍾大人眉頭深鎖,暗自思忖:「皇城那邊立下的規矩不可輕改,如今卻無人肯上,若破了格局,我這官職怕也坐不安穩…」
一旁的官兵見狀,眼珠一轉,湊上前低聲道:「大人,廣場之上人潮如織,何不開放民間勇士自告奮勇?若能說服其上台,允諾勝者免報名費,再以賞金激勵,或許能破此僵局。」
鍾大人聞言微頷首,心道:「這倒是個好辦法。」
當下朗聲宣布:「各位鄉親父老,由於三人戰尚缺一人,參賽者屢屢推辭無果,現在開放現場徵選。凡有膽識之壯士,願登台應戰,倘若勝出此陣,不但免去報名費,本官更將額外賞金,以謝壯舉,萬望共襄盛舉!」
此言一出,廣場上頓時議論紛紛,眾人面面相覷。
雖說賞金動人心魄,可得在同台對戰朱不才與面首二人之下取勝,談何容易?
忽有一人自人群中高聲問道:「大人所言重賞,所指何物?」
鍾大人揚聲笑道:「本官為政多年,素來清廉,兩袖清風,雖無金山銀海,卻也不能讓壯士徒然冒險。若能取勝,我願自掏腰包,奉上黃金十兩,各位可還滿意?」
黃金十兩?!場中眾人倒抽一口涼氣。這可不是什麼小數目,何況還是自掏腰包…這「清廉」當得可真豪邁。
有人心中暗想:若這小小地方官尚有此財力,那京城高官豈不富可敵國?
然而明眼人心知肚明,這無非是鍾大人的誘敵之策。
此陣若真能勝過那兩尊煞神,黃金十兩實則難取。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雖有數人躍躍欲試,甫一見朱不才壯碩身形與凶神惡煞之目光,便齊齊將腳收回,連半步也不敢多踏。
正在此時,只見人群之中一抹潔白衣袖緩緩舉起,聲如銀鈴,響徹全場:「這裡,我們報名。」
亦真聞聲轉頭,赫然見白雪靈神色堅定地立於人群中央,長裙飄飄,英氣逼人,仿若寒梅映雪,清絕天地。
他瞪大雙眼,心頭驚詫交加,喃喃道:「這娘們…又犯了一天不找事就會死的老毛病了。」
一旁的羅雨石捂額長歎,搖頭苦笑,仿若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語重心長道:「雪靈,妳這是何苦來哉?人世艱難,何必與這命運死磕?妳年輕貌美,還有大好年華…怎可如此想不開呢?」
當下眾人朝著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女二男穿過人群,步伐悠然穩健,姿態頗有風骨。
羅雨石一身布衣,但精神矍鑠,有些人認出了他,不禁低聲私語起來;而白雪靈則身著素雅紗衣,容顏脫俗,氣韻獨特,恍若雪中紅梅,眉眼間既有幾分少女的靈巧,又蘊含著讓人難以逼視的神韻。
相比之下,站在她身旁的年輕男子亦真儘管眉目清朗、氣質沉靜,卻在那驚鴻一瞥之下被多數人給自動忽略了去。
台上的朱不才本還氣勢如山,見到白雪靈那一刻,卻不由自主咕嘟一聲吞了口口水,目光死死盯住白雪靈,雙目泛著淫邪光芒,舌頭舔了舔嘴唇,臉上滿是掩不住的貪婪與佔有欲,彷彿已將她視作獵物一般。
白雪靈卻似未察覺般輕掩朱唇,笑吟吟道:「羅叔叔怎麼這麼健忘呢?昨日我不是說過了嘛,要上場比試的人,是亦真呀。」
「我?」亦真驚得張大嘴巴,整個人像是被當頭棒喝打了一下般,錯愕地望著她。
白雪靈轉頭看他,語氣輕柔:「又不是讓你去取勝,不過是比劃比劃罷了。你不是說對面首的功夫感到好奇嗎?眼下正是難得的機會,可別錯過了。」
亦真嘴角抽了抽,雖未作聲,卻心中七上八下。
他自從離開龍陵後便一路低調,深知當前局勢風雨欲來,與白雪靈一行更是負有重任,理當掩人耳目。如今在眾目睽睽之下躍上擂台,不啻於當街點燈——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原來是這樣啊,亦小兄,你就上去試試手吧,」羅雨石在旁邊推波助瀾地說道。
亦真滿臉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他:「羅叔?連你也…?」
羅雨石見他仍有遲疑,靠近一步,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你想想,這面首可不是凡人,傳聞中他從不隨意與人動手,若能與他過招,那可是武人一生難得的造化,何況他素有風度,定然點到為止。你若真扛不住,大可作勢落敗,無傷大雅,別讓那朱不才佔了便宜便是。」
亦真心知羅雨石說得有理,心頭英氣微起,卻仍有顧慮,正欲再言語幾句時,旁邊的官兵已不耐煩,板著臉催促道:「喂!你到底上不上?耽擱這麼久,後面還有賽程呢!」
「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還有我罩著你,快去吧,若你贏下來,也能名正言順的取妻了不是?」
羅雨石見他扭捏,一把推了他出去,力道十足,拍得他胸膛砰然作響,還不忘回頭朝白雪靈使了個眼色。
白雪靈臉頰微紅,霎時低下頭去,曼妙的身影半藏在羅雨石身後,恍若驚鴻避雪。
她這一舉動,登時讓四周群雄心火大作。
娶妻?!這小子莫非是這位天仙般女子的情郎不成?
廣場上的空氣頃刻間凝結,眾人目露敵意,齜牙咧嘴,殺氣蒸騰,似乎恨不得將亦真拆骨入腹,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三分。有人更是咬牙切齒低罵:「憑什麼啊?就他這模樣也配?」
亦真站上擂台,頓時如臨冰窖,汗珠沿著鬢角滑落,心中暗歎:原來面首就是在這樣的目光下活過來的。
只是他那一身沉穩的步伐與堅定的眼神,仍讓台下一些眼尖的姑娘眼前一亮。
亦真雖不似面首那般溫文俊秀,但他輪廓分明,膚色健康,身形勻稱精實,那一雙如雪般的白色流蘇隨風飄舞,竟帶著幾分異樣的浪漫氣息,讓人不禁心生憧憬。
「咦?這不是方才那位小兄弟嗎?」面首這時才回過神來,一雙眼睛立時閃亮起來,嘴角笑意更濃,竟當真流露出幾分孩童般的欣喜之色。
他快步走近,絲毫不顧台上觀眾的注目,誠懇地向亦真伸出手:「看你身段不凡,莫不是練過?敢問你修的是何門派武學?方便透漏嗎?還有,方才那名姑娘,莫不是…你心上人?對了,你的兩縷白髮可是天生的?還是用了白米漂過的?怎麼這般好看?」
亦真愣了愣,只覺得一股強烈的氣場迎面而來,這位傳說中高深莫測的面首,與他想像中冷傲沉穩的高手形象截然不同,竟像是個愛問東問西的鄰家人。
倏然間,他竟有些分不清這場比試究竟是生死對決,還是江湖朋友間的閒談論武。
面首一開口便劈哩啪啦拋出一串問題,與他俊逸出塵的外貌實在大相徑庭,那股近乎小販攀談般的熱切與喋喋不休,竟令人忍俊不禁。
亦真原本心頭尚有些緊張,見他這副模樣,反倒鬆了一口氣,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心緒輕快了不少。
「面首兄,待會兒比武完畢,我再與你細細暢談如何?」
亦真抱拳一笑,語氣溫和誠懇,總覺得此人雖身份特殊,氣質卻不見矯揉造作,反倒有幾分親切自然之感,讓人不由心生好感。
「那自是沒問題!」面首一聽,雙眼一亮,笑意盈盈地回應,緊接著又問:「敢問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亦真坦然應道:「在下姓亦,名真,請問面首兄…」
話未說完,對方便爽快地接口道:「我叫魏彤。」
「魏彤…彤什麼?」亦真愣了一下,還道自己聽漏了後半句,不由得追問一句。
「沒有彤什麼,我就叫魏彤,單名兩字,魏彤。」他語氣懇切,語畢還自顧自地笑了笑。
原來面首真名為魏彤,這名字雖簡,卻像極了女子的名字,又帶著幾分書卷之氣與風華神韻,倒與他絕世的容貌頗為相襯。
亦真聽罷點頭稱好,順手與他握了握手,彼此算是認識了。
兩人在擂台上你一言我一語,談笑風生,彷彿忘了周遭萬人目光匯聚,也忘了台下那一雙雙欲噬人的眼神。
朱不才見狀,頓感被晾在一旁,原本還摩拳擦掌準備在台上耀武揚威,此刻竟像成了人家的陪襯。
他心頭怒火翻湧,卻未當場爆發,而是猛然收斂神情,轉而面無表情地盯向鍾大人,語帶殺意道:「鍾大人…可以開始了吧?」
鍾大人見他語氣冰冷,不敢多言,只是微微頷首,擺手示意三人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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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上氣氛頓時一變,亦真依舊如初,輕跳步挪動腳尖,雙肩微晃,神情間看不出半分緊繃之意,倒有幾分鬥志藏於嬉皮笑臉之下。
魏彤則踏出一記馬步,兩拳前後分開,姿勢沉穩中自帶幾分輕靈,眼神澄澈,似有風起雲動。
至於朱不才,目光死死鎖在魏彤身上,雙拳暗運,一股蠻橫兇狠的殺氣自他體內瘋狂湧出。
對他來說,亦真那種小鬼根本不足掛齒,真正的獵物,是那個風姿絕倫的面首——魏彤。
台下眾人屏息凝神,仿若連風聲都被壓抑,萬目齊聚,生怕錯過這場驚心動魄的交鋒。
「咚——!」
一聲銅鑼震耳欲聾,猶如雷霆破雲,戰幕拉開!
朱不才如猛虎出柙!腳下如奔雷直撲魏彤而去,寬大的手掌鋪天蓋地,橫掃而來,竟是全力以赴,毫無保留!
魏彤嘴角泛起一抹不羈笑意,雙足微移,身形一晃,僅僅挪移半步,便以極細微的差距閃過朱不才驚雷般的重掌。
「你這人骨架這麼大,我出點力應該不會打壞吧?」他邊閃邊笑,語氣中毫無緊張,反而帶著幾分戲謔之意。
語罷雙拳齊出,疾若驚雷,快似電光!
「砰!砰!砰!」
三記拳勁幾乎同時砸在朱不才胸口跟心窩,聲若沉鐘巨鼓,迴盪整座比武場!
朱不才身如鐵塔,皮粗肉厚,向來以能挨打著稱,然而這三拳打得他胸骨震顫,氣血翻湧,竟被硬生生逼得踉蹌後退,幾欲跪地!
一時間,台下一片譁然,無人料想,看似斯文的面首,拳頭竟有如此驚人勁道。
朱不才大吼一聲!面容扭曲,憤怒與羞辱交織,他雙臂張開,如暴熊撲人!勢欲將魏彤整個壓入地底!
忽地,一記地堂腿猝然從側後襲至!橫掃如鐮!正中朱不才小腿!
他猝不及防,雙足一滑,身形踉蹌,便如斷柱傾頹,重重朝前撲倒。腦袋堪堪落在面首足前,泥沙飛揚。
「我被另外那小子暗算了!?」朱不才心頭一驚,連忙雙臂掩頭,生怕當場挨上一記重擊,正面夾擊下,便是鐵人也難以抵擋。
然則他所料的拳腳交加卻沒來到,只覺背上傳來一股輕柔無聲的踏壓,力道不大,卻帶著分明目的。
他驚愕回首,見面首竟若無其事地踩過自己背脊,身形飄然掠出,直撲向場上另一人——亦真。
二人瞬間交鋒!身形糾纏如影,動若風火!
面首躍身而起,空中連出三腳,腳勢靈動飄忽,然與先前對戰宋浩銘時的渾厚剛猛已判若兩人。
這三腳看似凌厲,實則故意放水,虛中帶實,藏有戲謔之意。
亦真冷眼觀之,並不正面硬接,僅以輕描淡寫的身法閃過前兩腳,最後一腿卻突然出手,一手擒拿,反扭其踢勢。
緊接著他猛地扭身旋踢,動作幅度誇張,恍若驚鴻掠影,這般靈動之姿,非武學技藝,而全賴他筋骨天生柔韌。
「哦?」面首微露驚色,暗嘆一聲,趕忙抽腿後撤,卻仍躲不過那驟然回旋的一腳。
只聽「砰!」一聲巨響,面首整個人被踹得倒飛而出,半空翻騰數圈,方才穩住身形,落於擂台邊緣。
他低頭一看,右臂隱隱泛紅,已被勁風震傷,眼神卻是興味盎然,唇角勾起:「哈哈哈…果真有些門道!」
而朱不才此時方才自地上緩緩起身,雙眼血紅,滿面羞憤之色。
兩人交鋒已久,竟沒將他放在眼裡。他嘴角抽搐,發出如野獸低吼般的聲音,似要噬人。
「一個娘娘腔,一個無名小輩,也敢把我當無名小卒?!」
他暴怒之下,猛然發出震耳長嘯,筋脈暴突,整個人宛如一頭發狂猛牛,不顧一切朝亦真橫衝而來,勢若破竹,力可裂石。
面首搖頭一笑,聲音依舊悠然:「所以我才說你很無聊啊…非要來打擾我們比劃,當真煩人。」
語罷,身形一縱,宛若流光電閃,竟在眨眼之間掠至朱不才背後,掌勢凝聚,帶起一聲勁爆如雷!直擊朱不才脊背!
這一掌看似不重,卻暗含勁力,與朱不才正衝之勢疊加,頓時將其推得勢如奔雷,身不由己朝亦真猛撲而去!
亦真立於擂台中央,眼中閃過一抹冷色,腦中卻突地掠過方才他重擊他人致殘的畫面,心頭一震。
但下一瞬,他便斷絕雜念,怒喝一聲,氣貫丹田,一個箭步踏前,身軀旋轉如鷹擊長空,擺腿如鐮風掃野,毫不留情地揮出驚天一踢。
「轟——!」
驚雷乍響,朱不才正面挨中,臉骨炸響!血花四濺,雙目翻白,一顆大臼齒如碎石般滾落地面。
那龐然身軀竟被踢得騰空飛起,如風箏斷線,在空中翻滾數圈,摔出擂台丈許之外,重重落地!揚起大片煙塵。
擂台四周,眾人目瞪口呆,無人作聲,唯有驚鴻一腿的餘勢,尚在眾人心頭蕩漾不息。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EHQ4Cls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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