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失足墜落的瞬間,時間彷彿被無限放慢。
“石頭——!”
凄厲的驚呼聲從載湉、錢管事和護衛們口中同時爆發出來,甚至蓋過了下方震耳欲聾的水流轟鳴!東海先生也是臉色劇變,下意識地向前探出身去,卻被身旁的護衛死死拉住,才沒有跟着一起掉下那萬丈深淵。
所有人的心臟,都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千鈞一髮之際!
“呃啊——!”
一聲沉悶的、充滿了巨大力量和痛苦的嘶吼,從隊伍中段響起!是緊緊拉着繩索另一端的老李!
就在石頭身體下墜的瞬間,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大拉力猛地傳到了繩索之上!老李只覺得一股巨力襲來,腰間的繩索猛地向下一沉,幾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從口中扯出來!他整個人被這股力量帶得向前一個踉蹌,半個身子都探出了岩架之外!
“拉住他!”錢管事反應最快,離老李也最近,他幾乎是撲了上去,死死抱住了老李的腰!緊隨其後,旁邊的護衛也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一個抱住老李的腿,一個則抓住了繃緊的繩索,分擔壓力!
繩索如同被拉滿的弓弦,緊緊地勒進了固定點的岩石縫隙中,也深深地陷入了老李和護衛的手掌皮肉之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岩架上塵土飛揚,碎石簌簌落下。
衆人合力之下,總算在最後一刻,堪堪止住了石頭下墜的勢頭!
此刻的石頭,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懸吊在岩架下方幾尺遠的半空中,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劇烈搖晃、旋轉,好幾次都重重地撞擊在濕滑冰冷的岩壁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下方是深不見底、咆哮翻滾的黑暗激流,只要繩索稍有鬆動,或是固定點不堪重負,他立刻就會被那無情的深淵所吞噬!
“石頭!石頭!你怎麼樣?!”載湉臉色慘白,扒在岩架邊緣,朝着下方聲嘶力竭地大喊。
過了幾息,下方才傳來石頭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和驚駭的聲音:“陛…陛下…俺…俺沒事…還…還活着…就是…撞…撞了幾下…” 他的聲音因爲懸吊和撞擊而變了調,顯然是嚇得不輕,也可能受了傷。
確認石頭還活着,衆人稍稍鬆了口氣,但隨即更大的難題擺在了面前——如何把他拉上來?!
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再加上他身上裝備的分量,想要在這狹窄濕滑、幾乎沒有着力點的岩架上,將他從下方硬生生拉上來,難度極大!更何況繩索經過剛才那一下巨大的衝擊,是否還能承受住持續的拉拽力,也是個未知數!固定點的岩石,看起來也有些搖搖欲墜!
“拉!一起用力!慢慢把他拉上來!”載湉立刻下令,此刻不能有絲毫猶豫。
老李、錢管事和兩名護衛立刻調整姿勢,咬緊牙關,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開始合力向上拉拽繩索。東海先生因爲肩傷無法用力,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同時盡力指導:“慢一點!保持均勻!注意繩子磨損的地方!石頭!用腳蹬住岩壁!借力!自己往上爬!”
繩索在巨大的拉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老李和護衛們的手掌很快就被粗糙的麻繩磨出了血泡,但他們絲毫不敢鬆懈。載湉也想上前幫忙,但他知道自己力氣太小,貿然加入反而可能打亂他們的節奏和平衡。
下方的石頭也反應過來,他忍着撞擊帶來的疼痛和懸空的恐懼,開始努力地將雙腳蹬在岩壁上那些微小的凸起處,試圖減輕上方拉拽的壓力,配合着向上攀爬。
這是一場與死神拔河的較量!每一寸的上升,都伴隨着巨大的艱辛和風險!繩索與岩石摩擦,不時有細小的纖維斷裂、飄落,看得人心驚肉跳!
他們能成功嗎?能在繩索斷裂或體力耗盡之前,將石頭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嗎?
每一寸的拉升,都伴隨着巨大的艱辛和無邊的恐懼。岩架上,老李、錢管事和兩名護衛的臉都因爲極度用力而漲得通紅,青筋畢露,牙關緊咬。他們的雙腳死死抵住岩壁,身體後仰,將全身的重量都用來對抗下方那沉重的、代表着一條生命的拉力。
繩索在岩石邊緣劇烈地摩擦着,發出“滋啦滋啦”的可怕聲響,不時有細小的麻線纖維被磨斷、飄落,看得人心驚膽戰。固定繩索的岩石縫隙,似乎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發出了細微的、令人不安的碎裂聲。
下方的石頭,在最初的驚駭和撞擊帶來的劇痛之後,也開始拼命自救。他忍着劇痛——剛才撞在岩壁上那幾下,讓他感覺左臂和肋骨都快要斷了——努力將雙腳蹬在光滑濕冷的岩壁上,尋找任何一絲可以借力的凸起或縫隙。他每一次成功的蹬踏,都能稍微減輕上面同伴的壓力,讓他們能緩口氣,重新發力。
“加油!石頭!撐住!” “拉!用力拉!別鬆勁!”
載湉和東海先生在一旁,心急如焚卻又幫不上太多忙,只能嘶啞着嗓子給衆人鼓勁,同時緊張地注視着那根似乎隨時可能崩斷的生命之索。
時間在這場生與死的拔河中,變得極其緩慢。拉拽的衆人體力消耗極大,手臂的肌肉如同要撕裂一般,手掌更是早已被粗糙的繩索磨得鮮血淋漓。
“不行了…繩子…繩子快斷了!”眼尖的錢管事忽然驚恐地大喊,他看到繩索在岩石邊緣摩擦最厲害的地方,已經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粗細了!
這聲驚呼如同催命符,讓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冰窖!
“最後一下!一起用力!吼——!”老李爆發出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吼,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向後一拽!
錢管事和護衛們也同時爆發出最大的力量!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下方的石頭也似乎感受到了絕境的降臨,他狂吼一聲,用盡全力猛地向上蹬踏岩壁,同時右手奮力在繩索上一撐!
藉着這上下合力的最後一搏,石頭那隻沾滿了污泥和血跡的手,終於顫巍巍地、抓住了岩架的邊緣!
“抓住他!”
老李和旁邊的護衛立刻撲上前去,死死抓住了石頭的手腕和小臂,任憑鋒利的岩石邊緣劃破自己的皮膚,也絕不鬆手!
如同從地獄的邊緣被硬生生拖拽回來,石頭的身體被衆人七手八腳地、連滾帶爬地拉上了岩架!
“呼…呼…呼…”
死裡逃生的石頭,如同離水的魚一般,癱軟在狹窄的岩架上,劇烈地喘息着,臉色慘白,冷汗濕透了全身。拉他上來的幾個人,也紛紛脫力地坐倒在地,個個累得如同三伏天的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和極度的疲憊,交織在一起,讓他們有種不真實的眩暈感。
載湉連忙上前查看石頭的狀況:“石頭!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石頭齜牙咧嘴,試着動了動左臂和身體左側,立刻痛得倒吸一口涼氣:“陛…陛下…俺沒事…死不了…就是這胳膊…還有肋叉子…剛才撞…撞得狠了…怕是…使不上什麼大力氣了…”
衆人聞言,心中都是一沉。檢查之下,發現石頭的左臂雖然未必骨折,但也肯定是嚴重挫傷,短時間內是無法再承擔攀爬或主要發力的任務了。
他們救回了石頭,卻也失去了一個最主要的戰鬥力和開路先鋒。
衆人看着那道依舊橫亙在眼前、僅僅兩三尺寬卻如同天塹的斷口,又看了看旁邊幾乎已經磨斷了一半、無法再承受巨大拉力的繩索,再看看受傷的石頭和體力耗盡的彼此…
一股更加深沉的絕望,悄然爬上了每個人的心頭。
他們被困在了這絕壁之上,前方的路,似乎真的已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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