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人都靜止了 - 59 二人同行

黃昏下，我和廣祥一起出去覓食。

二人同行，影子拉長長的。

只有我們兩個去是因為童遙的腳傷了。

不只由廣祥一個去，是因為我們打算慶祝童遙回來，藉此吃一頓大餐。我一起去幫手拿會比較好。

慶祝的理由，可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想慶祝。

童遙說要慶祝我的生日，在靜止的世界裡，無論等多久都不會出現我的生日。

應該說，聖誕節也好，新年也好，都不會來到。

因此，不妨提前慶祝一遍。

反正他們兩個也只會在十一月一日出現，以後真的到了冬天、到了那些節日，或生日時，我再憑回憶來回味吧。

「剛才我聽到你們的對話。」廣祥說。

他穿著黑色上衣和破洞的牛仔褲。

我們正在前往韓式炸雞店。

「我是小才才。」我說。

「我不是想說這些。」廣祥說。

「你們會由愛情變親情，然後再變友情？」他問，「這樣好嗎？」

「有什麼好不好的？我們就是這樣約定了。」我說。

「但是我們早晚會走的，童遙姐也一定會離開。」他說。

「你如果跟我們走得太近，特別是跟童遙姐太親密的話……」他說，「你不覺得分開的時候會更加痛苦嗎？」

我們路過一些下班的人，一些遊客。

樹木擋光遮影。

樹影被我們踏上。

「因為早晚都要分開，所以應該跟其他人保持距離？」我問。

「因為中學要畢業，畢業後會四散，所以要跟同學保持距離？」我問。

「因為工作崗位會結束，所以要跟同事保持距離？」我問。

「你是這個意思嗎？」我問。

「不，我……」他說不上來。

「任何一個階段，都會有身邊的人。」我說，「都有只屬於那一個階段的人。」

「過了那個階段，那些人就不在了。」我說。

「在這個靜止的世界，在十一月一日，在這個神奇的階段，童遙是最重要的人。」我說，「我一定會好好對她的。」

「如此一來，事後，我才不會後悔。」我說。

「十一月二日來臨的時候，雖然只剩下我一個。」我說。

「但我一定能回想，當時我們過得有多好，有多充實和滿足。」我微笑說，「然後好好迎接下一個階段。」

「江郎才，你真的可以做到這麼豁達嗎？」廣祥質疑。

「不，事實上剛才的話應該都是騙人的。」我說。

「那一刻，我大概會流很多眼淚，哭得死去活來，心痛得要生要死的。」我說。

「大概也會把剛才的漂亮說話忘記得一乾二淨。隨時我會呆坐在某個角落，回過神來已經兩天沒有吃飯。」

「只是，未來是不確定的，說不定我真的做到跟漂亮說話一樣，能夠豁達地面對呢？」我說。

「所以雖然目前不太相信，我還是要說漂亮的話，嘗試去做到口中的自己。」

「正如很多事都正面版本和負面版本，就視乎詮釋的人，選擇從什麼角度去看了。」

「假如我今天不主動去親近她，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畫地自限，畫地為牢了。」我說。

廣祥沒有反駁，一直陪著我走。

我們走進一間有名的韓式炸雞店，桌面上、客人手上有很多種類的炸雞。

還有客人正在取外賣。

我們馬上接過那一袋外賣，是四人份的炸雞。證據是有四杯汽水。

「這樣夠不夠？」廣祥問，雙手挽著一大袋。

「本來想到廚房裡面搜刮一下的，但這樣子已經有多了吧。」我低頭看看他拿的。

自己則負責拿汽水。

在靜止的世界，放手也不會掉下去，所以不會重。

「那就回家吧。」廣祥說。

回家路上。

影子的方向相反了。

「我是不是第二重要的人？」廣祥問。

「第二重要的人，當然是我。」我說，「我是作家，你不會跟我爭吧。」

「不會……」他說。

我也不能說他是不重要的人。

換個說法的話，換個觀感上好一點的說法——

「廣祥，你是第三重要的人。」我說。

「真的嗎？」他欣喜。

「所以，你有什麼構想就告訴我吧。」我說，「關於《如何優雅地生活》的一些想法。」

隨即他就把他對爸爸的聯想說出來。

「對小明來說……」「對劉文青來說……」他一直說，各種影響。

「所以，哪裡『優雅』了？」我打斷他。

他忘記了要優雅，啞口無言。

「重新想一遍吧。」我說。

「在慶祝完之後。」我提起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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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二人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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