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靈 - (17)是酒還是蒙汗藥

隔日，待海文吉睜開雙眼，頭痛得像是要裂開，雙目昏沉。

他強撐著從床榻上坐起，只見房中格局熟悉，赫然正是在海家之中，昨夜的事卻如煙霧繚繞，半點不記得了。

這時門扉一聲輕響，秦武犽推門而入，見他齜牙咧嘴的模樣，哈哈笑道：「你叫海文吉，今年二十，是個小賊，對秦武犽一向極好，還記得吧？」

海文吉揉著太陽穴，有氣無力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已過午時了。」秦武犽笑得一臉無辜。

「午時？！」海文吉驚得瞪圓了眼：「昨晚那到底是酒，還是蒙汗藥？怎會醉成這般模樣？」

秦武犽遞上一盞熱茶，替他斟滿，舔了舔嘴唇，搖頭道：「酒也罷，藥也罷，都是你自個兒一杯接一杯灌下去的。只可惜啊，你錯過了劉姑娘的手藝，那道天香回味烤膀子，可謂此生難忘。」

「什麼？！」海文吉頓時坐直，怒目圓睜：「你說你去吃過幾次了？怎的連菜名都能背出來？」

「兩次。」秦武犽笑道。

「說實話！」海文吉目光如炬，幾乎要看穿他的靈魂。

「三次，真的。」秦武犽連忙舉手示意降服。

海文吉近日為查探陳東水與徐成錄的事，奔波勞碌，近兩日滴水未進，如今頭痛欲裂、腹中如鼓，若再如此折騰，只怕真要小命不保。

「有沒有吃的？我快餓死了。」他叫道。

秦武犽略一沉吟，道：「你想吃我便叫人去做，只是啊，這府中下人手藝...實在不如劉姑娘那道蔥爆——」

「滾！給我滾出去！」海文吉羞怒交加，抄起枕頭便砸。

秦武犽靈活閃避，一臉無辜道：「心靜則靈。」

可眼見他又要拿起花瓶，只得灰溜溜退了出去，吩咐人趕緊備飯。

這秦武犽，真的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海文吉見他終於離去，冷哼一聲，自己下床梳洗穿衣，活似尋常百姓，毫無公子架子。

他拾起一柄紙扇，望見扇面斑斑血跡，心中一笑，不覺得意起來。

「我雖本事不大，但對付陳東水這等草包，倒也綽綽有餘。更何況，還結交了亦真這等奇人異士，往後的日子，定不會無聊了！」

他越想越樂，竟在房中仰頭大笑，笑到腦中醉意翻湧，頭痛欲裂，抱頭哀號，狀若瘋子一個。

不多時，秦武犽端著熱飯進門，道：「快吃吧，吃完還有要事等你。」

海文吉終於坐下，狼吞虎嚥，不顧形象。待吃得七分飽，問道：「什麼事？我這剛剛忙完，可是要歇息一陣了。」

秦武犽笑道：「是你亦兄的事。」

海文吉手中筷子一頓，將口中菜吞下，道：「亦兄能有什麼事？我不才剛幫他擺平了陳東水嘛。他現在不正該好好放鬆放鬆？」

秦武犽問道：「你可知他為何會來天合，而非歸隱山林？」

海文吉不耐道：「別繞彎子，重點。」

秦武犽這才正色道：「他有位師傅，名為亦天樊，前些日子去逝了。他臨終前留下一封信，囑咐亦真親手交給天合中的一個人。」

海文吉頓時來了興趣：「喔？是哪位高人能得此榮幸？」

秦武犽莞爾道：「這人你也認識，正是老爺的結義兄弟，霸天將軍——關斬。」

海文吉聽得此言，頓時一怔，道：「送信與關叔？莫非亦兄的師傅與關叔早有交情？」

秦武犽搖頭道：「結不結識倒也不知，只是這信既由他師傅託付，便是天大的要事。況且你也知，那亦真看似溫和，實則性情衝動如火，不替他謀劃一二，誰知他不會自作主張，鬧出事來？」

海文吉沉吟片刻，皺眉道：「只是...如今朝中風聲鶴唳，匪患猖狂，哪是說入宮便能入的？」

秦武犽聽了差點沒昏過去，這小子平時機靈，怎麼在這種小事上就犯了傻，說道：「你這小子，腦袋長屁股上了？亦真既無官職，自由之身，進不得宮門，難道就不能直接去關府走一趟？關叔也不是日日都在朝議中的。」

海文吉一聽，猛然一拍額，道：「對啊，我這腦子怎地跟糊了一樣，竟犯傻了。」

秦武犽慢條斯理地笑道：「這事還得快點。關叔再過數十日，便要領兵往穆薩爾邊疆征討妖族，若是見不上他，照亦兄的性子，怕不是要拽著咱們一同上戰場了。」

海文吉聞言神色一變，凝思良久，道：「的確...倘若錯過這次，只怕得等個把月都難再見。如此，武犽你去備馬，我去收拾一番，一會兒即刻動身。」

秦武犽當即抱拳笑道：「得令。」轉身而去，動作俐落。

午時方過，街市間兩騎飛馳，人群見狀，紛紛避讓，塵土飛揚。

「武犽，這馬怎地騎來搖搖晃晃的，是不是沒喂飽？」海文吉一邊勒韁，一邊忍不住埋怨。

秦武犽白了他一眼，道：「叫你平日隨我學騎術，你偏找藉口偷懶，這下吃苦頭了吧。」

海文吉嘿嘿乾笑兩聲，攥緊疆繩，催馬疾奔，不甘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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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兩人抵達劉氏醫館，正見劉安提俯案為人把脈。

「劉叔，昨夜多蒙照料，在下感激不盡。」海文吉抱拳施禮。

劉安提抬頭一看，這小子也算是個奇葩，帶著宿醉來找人了，莫非是中了三杯醉的毒？

他笑著道：「是海公子啊，身子可還安好？」

海文吉拱手笑道：「幸得劉伯妙手回春，已無大礙。只可惜錯過了劉姑娘的手藝，實為遺憾。」

劉安提不置可否，繼續寫方抓藥，順口問道：「你今日來，可是為了找亦真？」

「正是。」

「只可惜他倆不在館中。」

海文吉一愣，道：「怎麼？這才說有事找我，轉眼就人影不見了？」

劉安提笑著寫完藥方，淡淡道：「他與羽晴給幫我採草去了，這幾日亦真悶在館中，那陳東水的事一解決，今早便與他自告奮勇，替我出城採藥去了。你若不急，不妨坐等；若等不得，不如親自尋他們去。」

海文吉聞言一喜，道：「如此甚好，還請劉叔指個方向。」

劉安提指點明處，兩人抱拳道謝，旋即翻身上馬，馳往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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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快馬奔馳，穿過玄空門，抵達郊外市集地段。人聲鼎沸，車馬交錯，熱鬧非凡。

秦武犽看著人來人往的人群，道：「這城外的市集，我多年沒來，竟然還如此繁華。」

海文吉笑道：「這裡雖在城外，卻與城內市集分庭抗禮。你可知為何？」

秦武犽想了想，道：「價差？」

海文吉橫他一眼，道：「價差固然一說，然真要說起來，是那十樣真貨中藏一樣贗品。對富人不值一提，對窮人卻可換得一日溫飽。」

秦武犽瞧他目光意味深長，心中暗罵：這小子又在拐著彎諷刺我蠢了！

他不甘示弱，策馬突前，遠遠拋開海文吉視線。

海文吉見狀仰天大笑，提韁急追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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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開市集地段，沿北方山徑疾馳小半個時辰，漸漸駛入一片蒼翠深山之中。

此處林木蓊鬱，草深蔓延，四野寂靜無聲，與城中繁華喧囂之景大相逕庭。林間空氣帶著濕潤清涼之意，雲影掠過山腰，竟有幾分脫俗出塵之趣。

海文吉坐於馬上，深吸一口氣，笑道：「這地方倒也清幽脫俗，沒事倒可常來散心。」

秦武犽卻瞥了他一眼，語氣微沉道：「如今雖說猛獸已被趕入更深山林，外圍比往年安穩許多，但山林險地，從來不容小覷。更何況...你不會忘了妖族之禍尚未平定吧？」

海文吉擺手一笑，顯得漫不經心：「這裡每年也不過出一兩樁禍事，總不至於這麼巧，讓我撞上吧？」

話音剛落，秦武犽臉色轉為凝重，正色道：「昨夜你醉得不省人事之時，我與亦真、劉姑娘促膝長談了一番，倒也得知些內情。」

海文吉眉梢微挑，淡淡問道：「哦？得知了些什麼？」

秦武犽緩緩開口：「這天下果然冥冥有定，巧得讓人心寒——劉姑娘的娘親，便是在這片山林中遭妖族所害，至今仍是劉伯心頭之痛。」

海文吉聞言一怔，臉色略顯凝重，沉默片刻後低聲道：「老子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抬眼望向北方山巒起伏之處，語氣低沉起來：「阿格泰爾玉峰離龍陵不過數百里，倘若哪天妖族抵禦了寒風之苦，出其不意背後急攻，這龍陵也是難守了，真不知朝內的大臣在想些什麼。」

秦武犽斜睨他一眼，淡道：「這些事不是你該操心的，咱們還是先找人要緊。」

海文吉聞言一笑，聳肩轉念，道：「說得也是...不過這山林如此廣袤，咱們又不知他們身在何處，如何尋得？」

秦武犽以手指向蜿蜒山徑，道：「劉叔說他們不會離小路太遠，咱們只需沿徑而行，仔細尋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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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再行了一段路，林間蟲鳴鳥語不絕，陽光斜灑於林隙之間，樹影斑駁，步步生涼。

忽然，海文吉道：「不如你一路高喊，說不定他們就在附近，聽得聲音便會應我們。」

秦武犽瞥他一眼，語氣不悅：「這叫白費力氣，難不成整座山頭的人都得聽你喊不成？」

海文吉皺眉：「你不喊，若他們已經轉向別處，咱們豈不錯過？這可是為了大局考量！」

秦武犽一口拒絕：「要喊你自個兒喊去，我可沒那閒工夫。」

兩人正言語交鋒之際，忽聽林深處傳來幾聲隱約的嬉笑，隨即歸於靜謐。

秦武犽耳力過人，神色一振，道：「此處荒野罕人，除了他們之外，定無旁人，快走！」

兩人當即快馬加鞭，奔聲如風，穿林破草，不消片刻，已見前方一高一低兩道身影正蹲於林間溪畔，低頭採草。

定睛一看，正是亦真與劉羽晴無疑。

「亦兄！」海文吉翻身下馬，高聲招呼。

亦真聞聲回首，見是海文吉與秦武犽奔至，不禁露出喜色：「文吉？怎麼是你？你怎麼找到我們的？」

海文吉笑道：「你有事相託，自然不能不尋你。若讓你自己來，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亂子來呢。」

劉羽晴見他臉泛紅暈，神情帶倦，便玩笑道：「估計是爹給他們指路了，怕不是昨夜喝多了，腳下不穩，只好騎馬來山裡尋人吧？這條路啊...你自個兒走怕是走不動了呢。」

海文吉聞言嘿嘿兩聲，臉色登時更紅，也不知是羞還是餘醉未醒。

「亦兄，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嘛？」海文吉見氣氛有些尷尬，連忙轉移話題。

亦真一拍額頭，道：「對啊，我原本打算昨夜跟你細說，可你偏偏醉得不省人事，話還沒開頭就倒下了，也只好作罷。」

他這一開口，倒把那酒醉之事又翻了出來。

秦武犽與劉羽晴聞言，俱是忍俊不禁，嘴角微抽，差點笑出聲來。

海文吉臉皮再厚，此時也有些掛不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訕訕道：「這事...其實武犽方才已經跟我說了。我這不也急著來找你，正是因為那事拖不得啊。」

「怎麼個拖不得？」劉羽晴好奇問道。

海文吉正色道：「近來穆薩爾邊疆風聲漸緊，妖族頻頻試探邊防。關斬叔叔身為天合大將，再過幾日就要啟程趕赴邊陲前線。這封信若在他出發前無法送到，那就不知要耽擱到何時了，恐怕要再等數月之久。」

「什麼！？」亦真聞言大驚，猛地站起身來，臉色頓變，「那還等什麼？咱們快走，現在就去送信！」

海文吉連忙伸手擋住他，道：「亦兄莫急，如今時辰已晚，今日定是找不著關將軍了。你只管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回去打聽，定會在他啟程之前將信親手交給他。」

他語氣堅定，眼神裡透著幾分自信與沉穩，倒叫人心安不少。

亦真見他如此胸有成竹，心頭那塊石頭也總算落了地，長出一口氣，笑道：「那便全仰賴你了，文吉。」

說罷，他似乎忽然想起什麼，環顧四周，身形一躍，飄然登上一旁老松之梢，於枝頭左右觀望。

「亦大哥，你在看什麼呢？」劉羽晴仰頭問道，臉上滿是疑惑。

海文吉與秦武犽交換了一個眼神，皆在心中暗忖：該不會是那陳東水那廢柴又跟上來了吧？

亦真立於枝頭眺望片刻，似未發現異樣，便身形一轉，輕巧如燕地落回地面，拍了拍身上的松葉與塵土。

他望向海文吉與劉羽晴，神色忽地一正，嘴角含笑，道：「文吉，劉姑娘，你們還記得我曾答應過什麼事嗎？」

這一句問得莫名其妙，兩人面面相覷，皆是一愣，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亦真眼珠一轉，左右張望幾下，忽然彎下腰，神情神秘，手掩著嘴壓低聲音道：

——「想不想瞧瞧『影鬈』？」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A0b6sL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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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是酒還是蒙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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