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元年】
新帝的龍輦碾過雪地時,凌王正摩挲著頸間結痂的刀傷。監國印綬懸在腰間,卻比不過他袖中那封密信沉重——信上東曜的字跡力透紙背:「北境三十萬軍,靜候王令。」
蘇赫立在廊下賞梅,指尖捏著的朱批御筆突然折斷。墨汁濺在雪地上,宛如一攤陳年血漬。
「哥哥冷嗎?」蘇宵捧著手爐走來,玄狐大氅下露出一截猩紅裙角。她髮間的金步搖墜著顆鴿血石,晃動時在雪地上投出斑斑紅影。
「冷的是人心。」蘇赫突然攥住她戴著鎏金護甲的手,將她拽到尚未拆盡的斷首臺遺址前,「妳可知這裡原本該擺著誰的首級?」
寒風捲起蘇宵的袖襬,露出腕間猙獰的烙印——與北境軍報上火漆印的紋路分毫不差。她輕笑著撫過腐朽的木樁:「活下來的......」
「才是真正的執棋人。」
而百里外的雁門關外,東曜正望著京城方向舉杯。酒液潑在雪地上,瞬間凝成冰紅色的琥珀。
親衛看見主將唇角微揚,卻不知他是在敬皇城裡的毒蛇,還是在悼念自己那顆——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8pRIuRxWt
早已被啃噬得千瘡百孔,卻仍在跳動的忠臣之心。
【凌王府】
凌修獨坐在石桌前,面前一盤冷茶,一夜未動。四周是高牆重重、侍衛森嚴,他從未覺得這座王府——這個「家」——如此陌生。
父王謀反成功,登基為王,蘇赫為相,東曜掌兵。天下鼎革,看似風光,卻沒人問過他的意願。
「太子殿下,旨到——」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VhKgZ7VYr
一道刺耳的呼聲破開夜寂。
他無聲抬眸,身旁侍從跪地高舉聖旨。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t3XaSEtX7
凌修手指微顫地接過,尚未展開,便已覺心底冰涼。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Yjz1gwMsg
——果不其然。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fnEauwF71
【奉天天元元年,冊凌修為太子,擇良日與蘇氏宵完婚,以固宗社。欽此。】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Q0KdkzrZJ
「蘇宵……」他喃喃唸出那個讓他作嘔的名字。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4NACw0aFo
蘇赫的親妹,那個和兄長糾纏不清、靠誘惑與毒謀一步步奪權的女人,現在——成了他的「未來妻子」。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dggRyNcvK
他甚至還記得她那晚站在金鑾殿後方,紅衣如血,像一朵妖異的罌粟。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0dZnsjWsy
而他呢?只是這局棋裡最不起眼的卒子,早被人算計進去——生為王嗣,逃不得、抗不得,只能照著別人的劇本走。
凌修抬頭望天,眼底是抑鬱到極致的恨與蒼涼。
「從頭到尾……沒人問過我的感受。」
他記得父王拍著他肩說:「天下是我們的了,兒啊,你該高興。」
記得蘇赫笑著說:「殿下,太子之位非你莫屬。你是我們這場大計最重要的旗幟。」
記得蘇宵勾唇靠近,語氣溫柔卻令人作嘔:「我們之間……終究是要綁在一起的。」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綁進這場腥風血雨,連自由都要用「太子妃」的名義交換。
他忽然低笑一聲,眼神染上從未有過的決絕與冰冷。
「既然你們逼我當太子——那我就坐穩這位置。」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一個個後悔,曾經『立我為太子』。」
【太子東宮】
春日的宮闈,金絲燕掠過琉璃簷角,百官退朝後,御書房的燈火仍幽幽未熄。
蘇宵披著緋紅朝衣自偏殿步出,袖口沾著未乾的硃砂墨痕,如血漬般刺目。內侍躬身趨前,聲音壓得極低:「太子妃娘娘,宮裡已傳了三道旨意,催問大婚之期……」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yp7mzNFZ1
蘇宵側首,眸光冷冽似簷上未化的霜:「若一場婚禮便能安天下,還要兵馬作甚?」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vvDKx7KMa
她廣袖一拂,落座於案前,纖指拈起奏章信手翻閱。燭火搖曳,映得她眉目如畫,卻透著幾分肅殺之氣:「太子初立,朝堂上下如履薄冰,此時若大肆操辦婚儀,徒惹非議。」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0g7AFKvdX
「暫緩吧。」她輕聲道,語氣溫柔得近乎寡淡,「國事為重。」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umhhQgUBa
那聲「暫緩」傳至御前,便成了鐵律。無人敢追問半句,只餘宮燈寂寂,照見她硃筆勾畫時,腕間一抹寒光。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DQtZ31X1W
【東宮內苑】
凌修踏入書閣時,正聽見一陣低笑。
他止步於描金檀木門外,透過微啟的門縫,看見蘇赫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懶懶地把玩著蘇宵衣袖的末梢。
「就這筆,畫得像妳笑的弧度……」蘇赫語帶玩笑,手指漫不經心地滑過摺疊好的奏章,聲音含著調戲似的溫柔,「還敢說不是存心挑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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