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氏書院】
「嗯……」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IoMdROMDK
蘇宵咬著下唇,細細看著案上的毛筆字,一筆一劃寫得像小心翼翼走在薄冰上。她已經練過很多遍,但此刻看著旁邊那些行雲流水、運筆如風的字跡,她的筆卻仿佛黏在紙上,一動就顯得笨拙而難堪。
怎麼別人都寫得那麼快?
那股難受不只是來自筆下的筆畫,而是那種「只有我不會」的焦躁與羞愧,像無形的手一點點勒緊心口。
她眼尾餘光瞥見有人走來,是一襲月白長衫的少年——東曜。
「如何?」
他的聲音輕淡,卻讓她瞬間手一抖。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DOieVYMMB
俯身而來的身影把光都擋住了,帶著溫涼的氣息與距離太近的壓力。她心跳不爭氣地快了半拍,只覺得整個人像被攤開在陽光底下接受審視。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zrP0MBtfk
「沒……沒事……」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bX04Z7pis
她慌亂地掩住寫壞的字,卻在挪動時碰翻筆架。三支狼毫接連墜地,在青磚上彈出清脆的嘲弄聲。東曜彎腰拾筆的瞬間,她瞥見自己今晨反覆練習的紙箋從他袖口露出一角——那些被她臨摹了三十七遍的「仁」字,此刻正蜷縮在他腕間,像群見不得人的逃兵。
「抱、抱歉……」
她幾乎咬到舌頭,一臉羞窘地低下頭。她不是沒努力,她是真的練過很多遍,可偏偏在他面前又錯了。
東曜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目光靜靜停留在她那個歪掉的字上。蘇宵不敢看他,耳根發燙,想挖個洞鑽進去。
這句話像道驚雷劈在脊背上。蘇宵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墨色長衫下襬還沾著早晨她打翻的硯台痕跡,恍然驚覺自己竟在半天之內弄髒了他兩件衣裳。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2ZiwxbaVI
下學
東曜將一疊泛黃的竹紙推到她面前。
「拓本。」他指尖點在那些模糊的刻痕上,「前朝大儒臨《蘭亭序》時手抖得厲害,倒適合初學。」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fAaF9z0Jv
蘇宵怔怔看著那些顫抖的筆畫——原來連書聖也會寫歪字?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n4dtS2YGB
東曜忽然握住她執筆的手,力道比晨時重三分:「你握劍時如何借力?」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jKY9jQ3gt
「腰…腰馬合一……」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jMt0nNY5p
「筆亦如是。」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Q2R33qKSu
他帶著她的手在紙上劃出長橫,筆鋒竟暗合秋山劍法起手式。墨跡漸乾時,窗外傳來魏辰刻意壓低的聲音:「師姐——我偷了廚房桂花糕——」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Uq4i6n7Ys
東曜鬆開手,袖中落出本《劍器行》詩集,正翻在「來如雷霆收震怒」那頁。蘇宵突然發現,他示範的字跡根本不像白日所見的端方,反而劍氣縱橫,每一劃都像要破紙而出。
「明日考『義』字。」東曜轉身收拾書囊,狀似隨意道:「魏公子若再扒牆頭,煩請蘇姑娘轉告——」他指了指西牆新糊的窗紙,「那處我特意沒插竹籤。」
晚風穿堂而過,吹散案上墨團。
蘇宵看著自己新寫的字,雖然依舊笨拙,卻終於有了幾分筋骨。她偷偷將寫壞的紙頁折成方勝,塞進腰間錦囊——那裡頭已經藏著魏辰的糖紙、蘇赫給的玉刀,現在又多了一張糟糕的「仁」。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J5iWDfjRm
【蘇府】
「今天學得如何?」
夜色沉沉,蘇府燈火已晚。蘇赫手上捧著一本折頁書,目光從字上移開,看向剛踏進門的少女。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9DlNG9IEz
蘇宵背著書包,神色猶豫。「學……學了『仁』字。」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ud8eR7aSF
這聲音很輕,像怕說錯了什麼。她平時回報劍法進度總是乾淨利落、毫不遲疑,唯獨一提到書院課業,她總像刺蝟忽然收了刺,不再冷硬。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B94u4K29i
「無妨,才剛開始。」蘇赫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沉穩,像深潭的水面,輕聲落下一句話,便泛起層層漣漪,將她緊繃的心慢慢平靜下來。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igF5R8LT8
他的聲音沒有責備,只有接納與理解——那種久違的、不帶壓力的溫柔。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1O2Z5xYvX
蘇宵沒有多說,點點頭後轉身進了自己的書房。從燈點亮到子時,她始終坐在桌前,一筆一劃練字,寫得密密麻麻,紙都快寫穿。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KISD5PQuH
她不想讓人看扁。更不想讓蘇赫失望。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rQAYPQDox
門口傳來輕響。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ykSfZBPMS
「……」她停筆回頭。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KoTWjEkKE
蘇赫手裡端著一盞冒著微熱的安神湯,沉默地走近。月色從窗紗斜照進來,映著他清俊沉靜的輪廓。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QH0iMhg6r
「還不睡?」他語氣不重,卻自帶不可違逆的威嚴。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vr60Q3XT9
「想……多練一點。」她低聲回應,語氣裡藏著一絲孩子氣的固執。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2UO7uO52r
他沒說話,只是走過來,輕輕移開她桌前那疊練字紙,看著那滿頁歪歪扭扭、卻一筆一劃寫得極認真的「仁」,他眼底掠過一絲柔光。
「讓妳去書院,不是讓妳去考狀元。」他說著,將安神湯推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