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門前
轎簾掀起時,蘇宵本能地要躍下,卻被蘇赫一把扣住手腕。他的掌心溫熱,力道不容拒絕,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將她扶下轎輦。
「大人……?」她指尖微顫,下意識要抽手。
蘇赫卻恍若未聞,反而將她的小臂托得更穩些。
府門前侍衛們低頭肅立,眼角餘光卻忍不住偷瞥。誰不知道這位冷麵閻羅般的家主,唯獨對蘇宵破了多少例:
她高燒不退時,是蘇赫徹夜不眠守在榻前,一勺勺餵進去的湯藥,連溫度都要親自試過;
她噩夢驚醒的深夜,總能看見他披著外袍坐在廊下批公文,案頭永遠溫著安神茶;
就連她腰間那柄淬了劇毒的軟劍,都是蘇赫親手鍛造。
他從未讓旁人插手。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JRFXDH5LB
蘇宵雖受寵,卻從不恃寵而驕。對同僚一向畢恭畢敬,從未倚仗蘇赫之名擺姿態。雖有自己獨立的廂房,日常作息與其他下屬無異,凡事親力親為,戰時更是首個衝鋒陷陣。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M9bFq8WBa
也因此在營中頗受敬重與愛戴。只是蘇宵自己從未察覺,那些眼神中藏著不止是欽佩,還有些壓抑的特別——有些人早就默默將她視為蘇赫身邊「唯一能親近的人」。
「小心臺階。」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YVI9x7jhn
蘇赫低聲提醒,指尖在她肘間輕輕一托。蘇宵耳尖發燙,卻沒看見身後老管家欣慰的笑,更沒發現馬廄旁幾個年輕侍衛交換的眼神——
果然,蘇赫攏了攏大氅,很自然地往西廂房方向走去。蘇宵急忙跟上,卻在拐角處被塞了個暖爐。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udqxt4gY0
而不遠處的月洞門外,戎朔看著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
「原來如此……」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8r0873lR4
他苦笑著轉身,玉佩上的流蘇掃過青石磚,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極了某顆少年心,碎得悄無聲息。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PKaF3FNX8
【蘇府西廂房】
蘇赫正要轉身離去,袖擺卻被輕輕扯住。他回眸,看見燭光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閃著怯生生的光。
「蘇大......兄長。」
這聲稱呼像初春的冰裂,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蘇宵的手指攥緊又鬆開,在他玄色衣袖上留下淺淺的褶皺。
「嗯?」
他停下腳步,影子完全籠罩著她。
「宵很開心......」她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要淹沒,「能被蘇大人當成妹妹......」
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不安的陰影。蘇赫看著她無意識摩挲腰間玉佩的動作——那枚雪浪玉在暗處仍泛著瑩潤的光,像極了她此刻閃爍的眼神。
「要一直待在蘇府,」他頓了頓,「自然該有適合妳的身分。」
蘇宵猛地抬頭。
「蘇大人......」她喉頭動了動,聲音發顫,「同意讓宵永遠留在蘇府?」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驚醒了滿庭沉睡的海棠。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9OzF3wqVb
「......嗯。」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SwYr2PnQr
他最終點頭,這個簡單的音節彷彿耗盡了全身力氣。袖中的手微微收緊,那裡藏著一枚斷簪——是親妹妹蘇霄留下的,如今卻要繫在另一個「宵」的身上。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2Aa7A6b8j
「太......太好了......」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GuyIcUvYq
蘇宵的指尖無意識地向前探了探,又在即將觸到他衣襟時急急收回。這個能在萬軍中取敵首級的暗衛,此刻連擁抱都不敢。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ibYVNevPl
蘇赫突然握住她懸在半空的手。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G0IAUydoz
溫暖瞬間從相貼的掌心蔓延開來。他掌心的劍繭摩挲著她指節的疤痕,那些為他擋箭留下的、為他試毒烙下的、為他征戰磨出的傷痕。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m80pM36a2
「永遠在一起。」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氣息拂過她耳尖,「不分開。」
八個字輕如落雪,卻重若誓言。
窗外忽然颳起夜風,吹得案頭《詩經》嘩啦啦翻動,最終停在〈小雅·斯干〉篇——「兄及弟矣,式相好矣」。蘇宵望著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書頁上,恍惚覺得北境終年不化的積雪,正在這燭光裡一點點消融。
【凌王府書房】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xFeWnwhOO
蘇宵按劍而立,腰間那枚雪浪玉在光線下流轉著雲絮般的紋路,與她慣常的冷冽氣質奇異地交融。
凌修從兵書上抬眸,目光在那枚玉佩上停留片刻。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eHaEM99HS
「昨日燈會買的?」他指尖輕叩案几,發出沉悶的響聲,「蘇大人真是大手筆。」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davtIKPSD
「不是兄長送的。」蘇宵頭也不抬,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玉面,「是戎大夫。」
室內忽然安靜得可怕。凌修手中的兵書「啪」地合上,驚飛了窗外幾隻麻雀。
「戎大夫?」他冷笑一聲,突然將書重重摔在案上,「如今我身無分文,連個大夫買得起的東西都要掂量再三......」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DcCyiqryq
「夠了。」蘇宵蹙眉打斷,劍穗隨著她轉身的動作輕晃。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bvciGgBLl
凌修卻突然逼近。他身上還帶著連夜雕木的松香,向來蒼白的指尖多了幾道新鮮的刻痕。蘇宵還未反應過來,一支木簪已插入她髮間——
「我只有這個。」
他的呼吸拂過她耳際,帶著久病的苦藥味。那支木簪粗糙卻溫潤,簪頭雕著歪歪扭扭的凌霄花,顯然是生手所為。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DF7cVESbq
蘇宵怔住。這個曾經囂張跋扈的世子,如今連送支木簪都要趁她不及防備。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CPOhsW05k
「謝禮。」凌修已退回案前,彷彿方才的逾矩從未發生。晨光映出他發紅的耳根,和緊攥到骨節發白的手。
蘇宵抬手觸碰髮簪,忽然想起很多個深夜,路過凌修院落時聽到的刻木聲——原來不是失眠,是在雕這個。
「......還行。」
凌修低笑出聲,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血色。他重新翻開兵書,卻在蘇宵轉身時輕聲道: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vjNHvCSj2
「總比某些人只會送玉佩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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