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爬行著,天涯不敢想像自己在對方眼裡是什麼模樣。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hxKdGdqlu
他的雙手不住發顫,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他受了傷的膝蓋,但在強烈的羞辱感下,竟然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對方尾隨著自己的視線猶如一把刀,凌遲一般割得他體無完膚,連靈魂都似乎碎成片片。
雖然所謂的尊嚴在這個男人面前早已被踐踏得聊剩無幾,但他一直努力維持著某種心理上的平衡,起碼,並不比他人低賤。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P07BgrRzV
可今天,這樣薄弱的平衡終於打破。與其說憤怒,不如說是震驚。赫連覆雨往昔對他再怎麼刁難欺負,懲罰得再厲害,也不至於真的將他踩在地上逼迫他像條卑賤的畜犬一樣搖尾乞憐。他沒有想過男人竟會這樣折辱自己。
說不上是什麼具體強烈的情感,但是心底某些東西似乎破碎了。
他曾經,是對這個殘暴的男人懷有一絲絲敬畏之意的。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zTCen5t2I
哪怕手段鐵血嚴苛,這個人曾是他唯一的庇護與指引,就是心懷排斥反抗,他也無法否認赫連覆雨是個深謀遠慮、冷靜強悍的人,那樣的傲然自負,合該要站在常人不可觸及的頂點,權傾天下。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F8R4vuchM
但這樣無懈可擊的絕對強勢與控制反射在身上,卻壓迫得他舉步維艱,而此時分外明顯的羞辱與惡意,更是使人異常難受。
雙唇咬得滲出了血絲,天涯清澈的雙眼因竭力忍耐而沉了下來,填滿某種顫抖的情緒。
房間並不特別大,就是用爬行的也不過十多來步的距離,但因為膝上的傷以及心理作用,天涯只覺得每一個瞬間都似永恆那樣沒有止盡,恥辱感和身上的傷痛無限制地放大,疼得他不住戰慄。好不容易,才磨蹭至爐火旁。
垂下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赫連覆雨的隨身長鞭上。
那是一條丈來長的皮鞭,紅蟒蛇鱗所製,殷紅如血滴的鞭身看似無害的捲成幾捲,隨意掛在躺椅邊的掛鉤上,被一旁的爐火烘烤出了溫暖亮麗的色澤。可目光一觸及,天涯隨即打了個冷顫,只覺一陣涼入骨髓。
倒不全然是出於對疼痛的畏懼,而是這條鞭子所帶來的可怕回憶。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nbQgQwOXR
從年幼時起,這條長鞭帶給他太多次的慘痛經驗,那份恐懼根深蒂固烙印在他靈魂深處,即便現在長大成人依舊難以磨滅,只消看一眼,立即條件反射地感到排斥。
分明萬分懼怕,卻不得不逼著自己服從。
呼吸停滯了一下,他半闔上眼,仿佛這麼做就看不見自己在做什麼,一橫心,屈辱地張口咬住了鞭柄,將鞭子叼了下來,拖著長長鞭身,一步步磕磕絆絆地爬回了赫連覆雨跟前,微微仰起臉,等待對方接過。
赫連覆雨冷冷看著他。天涯現在的模樣無異是狼狽的:清朗英秀的臉上挨過耳光的指痕清晰可見,淡色的雙唇佈滿咬痕,唇角猶有尚未乾透的血跡。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EpY5Gz3bv
額上冷汗在燭光下冒出了虛弱的微光,一頭散開的長髮猶如一道柔軟的長河,沿著脖頸仰起的曲線流瀉而下,讓他整個人平添一股與外表不大相稱的無助,這樣的神態、這樣的姿勢,說不出的卑微隱忍。
如此低賤的動作他做起來竟不見半分奴態,肩及腰的線條依舊勻稱筆直,神情忍抑而淡漠,就只是單純遵照著命令行事一般,服從、認份,卻毫無損及他本身的風骨。只有輕顫的長睫洩露出了一絲羞憤的神色,但除此之外一切全無。
──甚至沒有半點應有的愧色。
幽暗的眼神一點一點黯下,怒氣則一節一節上升,赫連覆雨冷峻魔魅的面容覆上了一層危險的寒霜,漆黑的眸色更加深沉。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ELtyDPicV
他確實對天涯的這點傲骨有幾分欣賞,也頗喜歡他隱忍的模樣,但不,這不是他現在要的⋯⋯他此時此刻要的是天涯後悔的反應,讓他意識到自己陽奉陰違的行為會付出多麼慘痛的代價,讓他示弱、讓他反省、讓他妥協⋯⋯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btzfEiWgl
而不是給他一個機會再次展現他的堅忍,以這樣馴順卻萬分固執的方式與自己抗衡。
「你似乎從來學不會教訓。」
不是不懂得察言觀色──天涯是個反應極為迅速又謹慎的人,一件事從不犯兩次錯,該是懂得權衡利弊的,不可能看不清形勢──而是不肯伏低做小,哪怕是裝模作樣,都不願。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83I3eLtAp
就為了某個愚蠢的女人,寧可這樣和他硬槓⋯⋯
呵,驕傲、堅持⋯⋯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什麼處境。
就是這麼喜歡自討苦吃!
幽幽冷笑,長指勾住血玉制的鞭柄,赫連覆雨稍微一使勁,反手一甩,赤紅的長鞭立即像有生命般在空中瀟灑揚起,一個靈活飛轉,又重重抽落在一旁的圓椅上。鞭梢擊上木面的一瞬間,只聽一聲刺耳的爆裂聲,上好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圓椅登時灰飛煙滅,轟然裂成一地的碎屑。
一股極為暴虐冷戾的氣場無聲無息蔓延全室。四散的木片飛濺,劃過了天涯的面頰,擦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被陡起的暴行震了一震,天涯眼睜睜看著椅子的殘骸,以及眼前散發著冷酷怒意的陰冷男人,呼吸有一瞬的停止。
軟兵器比冷兵器更要難使,端的是巧勁及力量的拿捏,軟能分雲斷流,硬可劈山碎石,收放難測,全憑用者心意。赫連覆雨修習此道多年,技巧堪稱登峰造極,又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這條赤練鞭足足長了丈來有餘,威力比聲勢還要驚人,這一下是抽在椅子上,下一回,這足以打壞硬木的一鞭子,會是要落在他身上⋯⋯
只要是有知覺的人,沒有一個不害怕疼痛的。就是天涯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他太明白赫連覆雨,從來不是個虛張聲勢的人。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oepEL3Kji
抬起眼,他竭力隱忍的眸光有些許崩動,微微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但還來不及出聲,血色的長鞭已再次揚起,在空中迅速畫出了個華麗的圓弧,自後方狠狠抽落在了他的背脊上,並斜著一路劃至大腿。
「!!!」
外衫及長褲瞬間被劃破,身子搖晃了一下,天涯只覺得周身神經都在一個剎那被切斷,所有事物都自眼前淡去,腦海中只有一片混沌的慘白。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mlDCzrnKu
片刻的空白過後,知覺猛然甦醒,全部的痛楚在同一時間爆炸,火辣辣的可怕灼燒感沿著傷口一路上竄至腦門,若不是緊緊咬著唇,他幾乎要失聲叫了出來。
他不是沒挨過鞭子⋯⋯實際上他這方面的經驗相當豐富,幾乎是從小被赫連覆雨抽到大的,但下了這麼重的手,鞭上甚至蓄了內勁,卻是有史以來頭一遭。就這麼一記鞭子,立刻讓他明白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他低估了赫連覆雨,低估了這個魔鬼般的男人可以給他帶來多可怕的折磨!
氣息一時調不過來,他胸腔悶得難受,一口氣還不及喘,又是一鞭子來勢洶洶,挾著凌厲的破風聲擊在他身後。長鞭斜劃過了他的臀腿,一部分重疊在了先前的傷痕上,直接割裂了衣褲,立刻湧出成串的血珠。
這超乎他意料的劇痛讓天涯痛苦地喘出了聲,原本挺直的腰被猛烈的力道打擊得彎倒,下意識向前爬了幾吋,雙手死死揪住了地氈上的長毛,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cyEOBCspk
這場責罰是他自己招來的,犯錯在先,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死忍著疼痛試圖跪直,拚命想恢復標準的姿勢。但赫連覆雨卻絲毫不理會他可謂馴服的努力,根本不留給他喘息的機會,長鞭幾下起落,交錯著掃在他背脊,捲起了飛旋的棉絮和血花,將掙扎的青年狠狠抽倒,渾身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來。
天涯已經無法形容那是怎麼樣的痛了⋯⋯在尖銳喧囂著的痛楚下,他視線都有些恍惚了,耳中只聽得見自己痛苦的喘息聲及頻亂的心跳,但一道冷冽的嗓音硬是破浪鑿冰地穿透過來,逼著他回過神,清晰地面對這一切。
「規矩呢?真那麼賤格,非要本座找條繩子綁著你? 」
冷眼看著他在自己一連三鞭下伏倒在地上,臉色因為劇痛都發青了,赫連覆雨揚了揚斜飛的長眉,諷刺冷笑,語氣悠然得絲毫不像個施暴者,卻冰冷入骨,絲毫不帶玩笑的成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nIeRbfjZT
修長有力的指輕鬆撥弄著纏繞在他掌上、在他收放下捲成幾圈的長鞭,閃耀著血澤的長鞭一端拖曳垂地,順著他的動作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地面,發出的每一聲輕噠聲都令天涯不住跟著顫慄。
聽見男人冷嘲熱諷的一句話,天涯胸脯起伏更劇烈了。
其實被綑綁起來,除了心態上受了委屈,對他而言該是較為輕鬆的,至少有個支撐借力的支點,總比自己靠著意志強撐硬忍要容易一些。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fsUUXIGbu
他也明白赫連覆雨是故意的,但嘲諷與訓斥的話語,仍是讓骨子驕傲的青年一陣難堪的羞慚。半是不得已,半是死忍著一口氣,他狠心一使勁,顫抖地以雙手撐起了上半身,試圖回復原先的跪姿。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q1kj5icnh
他的膝蓋傷得很重,只怕已經骨裂淤血,但在鞭子所帶來的可怕疼痛以及男人刀鋒般不留情面的視線下,根本微不足道⋯⋯
動作是僵硬的,身子也因疼痛不住打著哆嗦,他強逼著自己再一次卑下地跪在了男人面前,無力抗拒、自暴自棄,逆來順受地等待著無法忍受的疼痛再一次隨著對方的怒氣將自己擊倒。
冷汗浸濕了他蹙得死緊的眉,長長的睫毛沾著一點潤澤,他仰起寫滿痛苦的眸子,認命地望向赫連覆雨,看透、悲哀、隱忍。震盪之下,卻依稀流露出一絲絲非常非常細微,幾乎不可察覺的,對這一切暴行無能為力的憤恨嘲弄。
這並不是他願意表現出來的情緒,恐怕連他自己也無所覺,但赫連覆雨眼光何其銳利,只一個接觸便洞穿了他,並準確地捕捉到了這一個微妙的眼神。
擺弄著長鞭的五指忽然掐緊,唇角冷笑倏地消失。
一股極其陰霾的情緒伴隨著交錯的畫面上湧,如同傾倒了的墨水,頓時渲染過其餘的一切,深邃犀利的眼眸逐漸凝縮,直到填滿一種異常危險的、不穩定的火焰。
卻是透徹而凜冽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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