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qTXVbyO5L
天涯被踉蹌拽出了大殿。
他喘着氣,目光依舊望向殿內,尚未完全自震愕中回神。夜半彎的消息教他心慌,赫連覆雨突如其來的怒氣則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確定自己為什麼引起這個未曾表態的男人發了脾氣⋯⋯ 只不過因為自己出聲反對眾人的暴行,就不顧情面地當眾將他攆了出來。
但此刻他只急著想聽赫連覆雨打算如何整治夜半彎,也沒功夫顧慮其他,因此才站穩腳步便又試圖往殿內闖,卻被幾個影衛團團攔住。
「讓開!我要進去──」
「易大人,這是閣主的命令,請別和我們為難!」
幾個影衛雖然不敢當面冒犯他,卻更加不敢抵觸赫連覆雨的命令,依舊堅定地擋在門口,說什麼都不肯讓他通過。
不得其門而入的天涯只能恨恨吸了一口氣,略一思索,情緒才稍微鎮定了下來。清楚這樣直面頂撞赫連覆雨的作法對自己有弊無利,他拂袖退了幾步,隨即回身,三步併作二步朝地牢的方向奔去。
──他必須先弄清楚,夜半彎是否真的身陷囹圄。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8dlztBg2D
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EnnLtQ3PX
天涯在風雨閣內雖無正職,所到之處卻從來無人敢攔阻。
地牢值勤的守衛並不曉得來龍去脈,以為他是奉了赫連覆雨的命令前來探查,看著他煞氣騰騰的模樣更是不由得暗捏一把冷汗,二話不說便開了牢門,放他進入了守衛森嚴的地牢。
出乎他意料的,口中雖說的慷慨激昂,將夜半彎押回風雨閣的探子倒是沒有對她多加刁難,只是將她囚禁在了一般的牢房。但即便如此,位在地下的牢房內仍是陰森寒冷得令人發抖,空氣中浮着一股水霉混雜着朽木的氣味,角落時不時遊走過幾隻蜈蚣蜥蜴等毒蟲,尋常人也決計挺不了多長時間的。
幽暗的地牢像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兩旁以鐵柵格出了一間間暗室。此時牢房內並沒有關押囚犯,因此用不著特意尋找,唯一有人的一間陋室特別顯眼。
天涯停下腳步,像條影子一樣靜靜站在階梯最後一階,望著被鎖在牢房一角、背對著門口蜷縮成一團的嬌小背影。
只消一眼,他的一顆心便直直墜落谷底。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3uvH4PbVT
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JUi5iYrXo
這個背影,他只見過一次,卻永生再也不會錯認⋯⋯
看著她縮在角落,似乎微微發着抖,他心底不期然一陣難受。夜半彎是個女孩兒,打出生起就是掌上明珠眾星拱月那樣捧大的,從來沒有吃過半點苦頭,這樣惡劣的環境怎麼吃得消?
他無聲無息地佇立原處,心裡千頭萬緒亂成一片,修眉深蹙,面色卻依舊蒼白而冷淡。正想要悄悄離去再做打算,背對著他坐著的夜半彎卻仿佛感應到了他的目光,不期然回過了頭,正正好對上他那一雙清冷的眼眸。
「天頎哥哥!」興奮又動容地喚了一聲,眼尖的她立刻翻身撲向柵欄,桃花似的臉蛋寫滿真誠的喜悅。看穿了他意欲離去的意圖,她忙不迭地連聲道:「天頎哥哥!我總算找到你了!你,你真的在這個地方⋯⋯」
一聲聲熟悉卻刺耳的叫喚,彷彿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掐住天涯的心臟,讓他連呼吸都疼痛困難了起來。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他壓抑許久的情感與情緒再也克制不住,冰冷堅定的意志傾斜了一角,霎那間被急流湧出的沮喪及憤怒所佔滿。
幾步走下臺階,他快步走至她面前,隔著鐵欄杆冷冷望著她,話聲很淡,卻是竭力忍耐著一般輕微顫抖著:「為什麼,要折回頭?」
「我⋯⋯」
「為什麼要折回頭?!」她不甚明白的表情看得天涯情急生怒,再也吞不下這口氣,幾乎是低吼了。與其說是氣她的犯險拖累了他,不如說氣的是她那單純天真得不知人間險惡的反應⋯⋯ 他不懂,在這樣危及生死的關頭,為什麼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放著明擺著的逃生的路途不走,卻偏偏要把自己往虎口裡送!
「我不是已經將妳送到白葉城了?為什麼又折回頭!妳應該很清楚出了白葉城便是飛雪宮及風雨閣的地盤,為什麼妳又跑去了邑水,落到了現在這樣地步?!」
「我是來找你的⋯⋯」他的怒斥讓夜半彎不住瑟縮,想起此行的目的,眼眶頓時覆上了一層薄淚,小聲道:「你還活著,天頎哥哥,你真的沒死──」
「妳就當作我已經死了。」天涯打斷了她,語氣因過度激動而顯得分外冷漠,冷淡得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謝天頎這個人早在十多年前就不存在了,我姓易,叫易天涯。不需要再花心思在我身上,我不是妳所想的、要找的那個人。」
夜半彎怔怔看著他,那隱忍蹙眉的神情是那樣熟悉而陌生,眼淚終於滑落下來。
「你要我怎麼不理你?我們一直以為你死了⋯⋯ 想不到,想不到你還在人世,而且竟然淪落到了這可怕的邪派魔窟⋯⋯」
天涯呼吸急促了幾分,蒼白的臉色更加的血色全無。
夜半彎說的是事實,話裡也沒有惡意,一字一句卻比刀鋒還銳利,狠狠割在他心底最脆弱也最敏感的角落。
這也是為什麼他逃避着過去不願回想、也一再壓抑自己不願看清現況的原因之一。他不願意清楚地去感受,自己的處境究竟有多卑微不堪。而像兩條鎖鏈纏住自己命運的,則是回不去的過去,以及沒有將來的未來⋯⋯ 兩者互相傾軋拉扯,卻沒有一方容得下他。
他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輕蔑也好、惡毒也罷,就是冷言冷語他都可以不為所動。但他受不了這樣同情又憐憫的眼神──特別是出自夜半彎,這個他幼年時戀慕過、曾經發誓要保護一輩子的女孩⋯⋯
「若是知道你還活著,寒宵哥哥也會很開心的──」
「不要再提曲寒宵這個人的名字!」驀地怒喝出聲,天涯再也按捺不住翻湧的恨意,揮手一掌重重擊在鐵柵欄上。沒想過他會發怒,夜半彎嚇得倒抽一口氣,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以為他是記恨著他們將他給遺忘了,她眼裡冒出更多淚水,雙手緊緊抓住柵欄,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咬著唇囁嚅道:「天頎哥哥,你別生寒宵哥哥的氣。你失蹤以後他難過了很久,幾乎有一整年都沒開口說過話。雖然他口裡不說,可我知道他一直是想著你的⋯⋯」
「想我?」天涯截斷她,森然冷笑:「想著將我斬草除根,以絕後患麼?」
夜半彎一愣,想也沒想便脫口驚呼:「你在說什麼?寒宵哥哥他怎麼會想對你斬草除根?你們是情同兄弟的朋友啊!何況他也不是這樣的人!」
她明顯護衛著曲寒宵的態度,讓天涯沸騰的心一點一點的冷了。
是呵,青梅竹馬,又定了親,是他未過門的許嫁妻子,也難怪這麼一心向著那個人了⋯⋯與所有人一樣,從小夜半彎最喜歡最信服的人,也只是曲寒宵了,一切沒有任何不同。而自己,在她生命中不佔什麼分量的自己,在對方心裡又能有什麼樣的地位、有多少重要性?別自欺欺人了。
唇角微微勾起,冰冷的弧度含恨而淒苦,他一字一句,生澀得像是從心底刨出來的:「妳自己去問曲寒宵,綠姨究竟是誰害死的。如果不是他,我又怎麼會落到這般地步!」
呵,情同兄弟⋯⋯他確實也曾經把那個彷彿生來就是天之驕子、擁有一切他所沒有的人當作唯一的朋友,最親密信服的兄長。但若不是那個人,他當時也不過幾歲大的孩子,再怎麼不得親生父親喜愛,也終不至於被逐出家門,迷失在外,之後又怎麼會受到襲擊。那時的曲寒宵年紀雖幼,卻是武林盟主曲震天的唯一遺孤、太行門寄予重望的未來掌門人、劍逸山莊的合法主人,也只有他能夠派出刺客,抹除唯一知道真相的自己。以前年紀小不懂得,而後長大了他逐漸明白其中關要,開始明瞭自己的苦難從何而來。
說來諷刺,當年若不是赫連覆雨出現,動手除掉追兵並將自己帶回了風雨閣,他恐怕早已魂歸西天曝屍荒野了。雖然那個男人隨後帶給他的是更多的磨難及痛苦,但從某種層面來說,或許他是該心存感激的⋯⋯
壓下錯綜複雜的情緒,地牢裡沉悶的空氣以及排山倒海湧上來的回憶逼得他近乎窒息,迫切的,想要逃開。
僵硬別過頭,他不願再看她一眼,轉身快步走上階梯,將她情急的呼喚聲扔在身後,直至走到了階梯最頂端,才淡淡拋下了一句話。
一句事後讓他付出極慘極慘代價的話──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65KfkYSx6
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o9U1PuLpV
「我會想辦法救妳出去的。」
ns3.137.180.19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