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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次前來,斷了一切懸念將姿態伏得極低,壓下了他殘存的所有,只是為了賭,賭一個重新爬起的機會。
他的手不能廢。
而他也很清楚,哪怕態度再冷漠,只要這個男人還肯喊他的名字,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我錯了。」頂著對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固執地再一次道歉。
被迫仰起的清澈雙眼透著一點隱忍的渴切與哀求,繃緊的喉結吃力動了動,他嘶啞著聲音,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天涯願意接受任何懲罰,付出任何代價,求閣主,再給我一次機會,將功折罪──」
赫連覆雨俯視著手中掐著的那張年輕蒼白的面孔,半晌沒作聲,卻也不鬆手。看著對方清淺乾淨、卻再也穿透不過去的眼睛,漆黑的眼底浮上一層隱晦的冷笑。
天涯看似馴順,實而性格倔強,不逼到死處不肯輕易低頭,也從不為了他不認為是錯的事情而道歉,寧可忍耐,也不願屈從。單就這一次衝突,赫連覆雨也很明白,即使受到如此慘烈可怕的懲罰,天涯也沒有真正後悔或服軟。
但事至如此,層疊錯綜,他們僵持的點也不在於表面上的是非對錯了,而是更深層的原則問題。而對赫連覆雨來說,他並不在意青年是否誠心認錯,他在意的是,即使心有不甘,他能不能收起鋒利的爪牙,壓折自己,以求達到更有利的目的。
寧折不彎可以是難得的優點,但到了關鍵時候,寧彎不折才是更艱難的考驗。就像倔強並不等於逞強,同樣是忍,這才是所謂忍辱與忍耐的不同。
只有學會了忍辱,學會了收斂脾氣,才是頭真正長開了手腳的豹子,而不是隻全憑衝動咬人的小狼崽子。
「任何代價。」赫連覆雨低聲笑了笑,聽不出是滿意還是嘲弄。天涯態度不盡然使人滿意,但做個樣子也好,能壓低到這個地步,已經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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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等著的,那一日他回到北院,循著痕跡尋至浴間,將失去知覺的天涯拎出來交給殷辰憂之後,他便算著時間等著青年清醒爬起。這期間他不是沒做過最壞的打算,天涯寧可自毀也不願屈折。現在天涯既然能吞下這口氣,主動退了幾步,他壓著的火氣也消了大半。
赫連覆雨些微坐直了上身。他動作一動,天涯不由自主心臟一縮,怕他又是要動手,但男人只是換了個姿勢,頭微微一側,垂落的長髮順勢妖嬈地滑向一旁,如緞如瀑。
天涯有些沉重地喘了一口氣,心跳些微加劇。
再怎麼不願見到對方,他還是必須承認,赫連覆雨是個好看的男人,輪廓英挺,目光如電,縱使就這麼漫不經心地坐在一邊,輕蔑也好嘲諷也罷,一個輕微的動作或眼神依然引人注目,輕易地牽動人的心神。
似乎終於有了一定程度的滿意,赫連覆雨像是檢視著收藏品一般,以指摩挲他的面龐。起著繭子的指劃在皮膚上帶起奇異的觸感,動作堪稱溫柔,很難想像翻臉無情時所作所為有多麼殘暴,帶給他的疼痛與傷害有多麼劇烈,好半晌才開口,語氣慢條斯理,卻仍一針見血毫不留餘地。
「你說這些話,不就為了一隻手?既不擔心腿殘了,現在才顧慮你的手,不覺得可笑?當真如此看重,說話行動前怎麼不先經過腦子。想我廢了你,不必這般大費周章,隨時可以成全你。」
無甚溫度的眸光掠過了天涯耷軟的右手,又落在另一側的手上,頓了頓,似乎又轉了念:「其實廢了也無妨。左手還是好的,大可以換隻手使劍,再過個十年二十年,照樣能是個出色的劍客,你說是不是?」
面色發白的天涯緊緊咬住了牙齒:「閣主!」
赫連覆雨修長的指劃過青年寫滿急迫的眉眼,沾著點冷汗按在了他的唇上,止住了他沙啞的叫喚。靜待他安靜之後才鬆開,順著下顎的弧度與脖頸的線條向下,隨意碰了碰他頸子上的精鋼項圈,並順著鐵鍊滑過了他微微凹陷的胸膛。
就是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與繃帶,天涯仍是可以感到對方指尖的溫度,被碰觸過的地方一吋吋發燙。
在天涯頸上項圈的下方看到了幾條鮮明深長的抓痕,男人眼神深邃了幾分。
如果一個人找不到堅持的目標,恨是最容易也最有效的動力,也比任何情感都要來得簡單。反正他也不在意天涯恨他。
緘默片刻,感到天涯的身子因強忍及焦灼微微發起了抖,赫連覆雨才斂下神色,淡淡道:「罷,你想將功折罪,就給你個機會。」
天涯如釋重負,低低吐出了一口長氣,受了重傷的身子卻再難支撐。
本該是臥在床上休養的傷勢,卻硬是爬起來走動,又經過這樣一波三折,他氣息頓時虛了,挺直的背脊一晃,臉色白得泛出一抹慘青,冷汗再次涔涔滑落。
一眼看穿了他細微的變化,赫連覆雨神色依舊鄙夷,卻扯住了他的衣襟將他拉近自己,大發慈悲地讓搖搖欲墜的天涯靠在自己身上借力。
天涯先是抗拒了一下,卻抵不過那強制的力量,全身重心不得已前傾,頭顱狼狽而無助地擱在男人腿上,雖然卸去力量舒服許多,呼吸間盡是對方清冷冷的氣息,全身的肌肉戒備又不安地僵硬了起來。
一個瞬間,仿佛回到了那封閉陰暗的場所,可怕的氣味與疼痛縈繞不絕。
「疼麼,傷?」彷彿望穿了他的心思,不冷不熱的問話自上方傳來。
自己下的毒手,怎麼可能不知道輕重?
天涯長眼微闔,雙手不住握緊。詢問的目的,也不過就是出自他口中承認性的羞辱罷了,卻不能不答,只得像個任人擺布的傀儡,委屈而壓抑地點了點頭。
「很好。」抬手親暱蹭了蹭天涯的臉龐,赫連覆雨冷笑。
體罰是最立竿見影的手段,人總是非得吃痛了才懂得一些事,而目的達到了就成,其餘全然不在他考量的範圍之內。
「這是你自找的,好好記著。痛過了,死不了,就活著。活得更好,更強悍。」
像是撫摸著心愛寵物那樣輕慢地撫弄著天涯的髮,男人手勁並不重,壓力卻是難以掙脫的沉實。
天涯屈著身子,忍著一身喧囂深刻的傷,繃緊身子咬著唇承受。
赫連覆雨看似疼愛寵溺的動作、輕柔冷靜的話語,對他而言是一種更撕裂的侮辱。越是滿意,就越是糟蹋,在他的傷口上灑上一層鹽巴,那樣刺激的痛楚。
距離靠得很近,乍看之下是親密的姿勢與動作,可彼此的心思卻如同未滿的月,有一塊地方隱蔽在了暗處。
那是誰也探不進去、只屬於自己的殘缺角落。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C5mjem25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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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指停了下來,若有似無地滑過了那道依舊發紅的鞭痕,托起了天涯的臉,只是這次力道放輕了,沒有弄疼他。
居高臨下地望入青年的眼,赫連覆雨神情似笑非笑,深不可測的眼裡流淌著斑斕的暗光,雖是淡淡的問句,卻令人不由自主感到壓迫。
「兩件事,做,還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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