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再次將我扔在了目的地外圍。城東公墓區。
這裡與市中心的喧囂、老城區的沉寂都不同,自成一方天地。連綿的丘陵被規劃成一片片墓園,柏樹森森,石碑林立,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肅穆、悲傷,以及……獨屬於此地的,濃郁而沉重的陰氣。
此刻已是下午,太陽偏西,陽光失去了溫度,懶洋洋地灑在冰冷的墓碑上,拉出長長的、扭曲的影子。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像無數亡魂在低語。
我深吸一口氣,將心神沉靜下來,伸手按了按貼身存放、依舊散發著寒意的符文木盒。銀鎖的悸動,在我踏入公墓範圍的瞬間,陡然變得清晰而強烈起來!那種冰冷的觸感,如同在皮膚下植入了一塊寒冰,並且……隱隱指向了公墓深處的某個方向。
小雅的魂魄,在指引我。
沿著主幹道往裡走,兩旁是排列整齊的新式墓碑,大理石或花崗岩的材質,擦拭得頗為光亮,前面還擺放著新鮮或已經枯萎的花束。這裡的陰氣雖然比外界濃郁,但相對平和,大多是逝者留下的淡淡執念,或是前來祭掃的親人帶來的哀思。
然而,隨著銀鎖指引的方向,我逐漸偏離了主路,拐進了一些岔道,走向公墓更深、更為古老的區域。這裡的墓碑樣式開始變得老舊,許多是傳統的土饅頭,或是佈滿了青苔、字跡模糊的舊石碑。荒草叢生,人跡罕至,氣氛也隨之變得更加陰森、壓抑。
銀鎖的寒意越來越盛,幾乎凍得我皮膚刺痛。它不再是穩定的指向,而是開始劇烈地、如同心臟般「砰砰」跳動起來,傳遞出一種極度焦躁、憤怒,甚至夾雜著恐懼的情緒!
它就在這附近了!那個「墨影」,一定就在這片老墳區!
我放慢了腳步,五感提升到極致。目光警惕地掃過每一座荒墳,每一片搖曳的樹影。耳朵捕捉著風聲之外的任何異響——是烏鴉的聒噪?是野貓的竄動?還是……某些不屬於陽間的聲音?
忽然,我停住了腳步。
前方的空氣中,飄來一絲極其微弱,但我絕不會認錯的氣味——那是混合了鐵鏽、腐朽,以及……邪異黑墨特有的腥甜惡臭!
氣味是從左前方,一片地勢略微下沉、被幾棵歪脖子老槐樹籠罩的區域傳來的。那裡幾乎沒有像樣的墓碑,只有幾個早已塌陷的土墳,以及……一座孤零零的、用青石砌成的老舊家族墓!
那座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樣式古樸,但久經風雨,石料風化嚴重,部分結構甚至已經坍塌,露出裡面黑洞洞的內部。墓門是厚重的石制,虛掩著一條縫隙,周圍散落著枯枝敗葉,還有些許……看起來像是被人近期踩踏過的痕跡!
銀鎖的跳動,在此刻達到了頂峰!那股冰寒的能量幾乎要破體而出,傳遞來的意念,是毫不掩飾的憎恨與……一種難以言喻的急迫警告!
就是這裡!那個「墨影」術士林哲,就藏在這座荒廢的家族墓裡!
他跑到這種陰氣匯聚之地,想幹什麼?療傷?躲避?還是……
我從包裡抽出桃木劍,劍身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泛著溫潤的、驅邪的微光。又取出一張「金光護身符」拍在胸口,另一手則捏了幾枚發出瑩瑩白光的「破煞」銅錢,以防不測。
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石墓。越是靠近,那股邪墨的臭味就越發濃重,同時,一股令人作嘔的、彷彿有無數冤魂在低語的能量波動,如同潮水般從墓門的縫隙中湧出,衝擊著我的護身金光。
這裡面的東西……狀態似乎不太對勁!
我屏住呼吸,緩緩推開那扇沉重而滯澀的石門。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石門被我推開了一道更寬的縫隙,足夠我看清裡面的景象。
墓室內部不大,光線昏暗,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塵土和腐朽氣味。正中央停放著幾具早已蒙塵的石棺,棺蓋緊閉。牆壁上似乎還殘留著一些模糊的壁畫痕跡。
而在墓室最深處的角落裡,我看到了那個蜷縮著的身影!
是林哲!
他背對著墓門,蜷縮在角落裡,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他周身的黑氣比昨夜更加濃郁,幾乎化為了實質,如同粘稠的石油般覆蓋在他身上。他似乎正在……做著什麼?
我的目光一凝,心頭猛地一沉!
我看到,從他身下的地面,從周圍那些冰冷的石棺縫隙中,正絲絲縷縷地滲透出灰黑色的、充滿了死寂與怨恨的氣息——那是墓穴中沉澱了不知多少年的地陰之氣,是那些未能安息的亡魂散逸的殘留能量!
而這些陰邪的能量,正如同百川歸海般,緩慢而堅定地,被吸入林哲的體內!他那雙漩渦般的眼睛,此刻正散發出妖異的黑光,貪婪地吸收著這一切!
他在……吸收墓地的陰氣來療傷,或者說……來強化「墨影」的力量!
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隨著他的吸收,我胸口木盒裡的銀鎖,突然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淒厲的悸動!那不再是單純的憤怒或焦躁,而是一種……感同身受的痛苦與絕望!
難道……他吸收的陰氣中,包含了……某些與小雅相似的、枉死女子的殘魂能量?!他正在……褻瀆、吞噬其他的亡魂?!
這個混蛋!簡直喪心病狂!
就在我心中驚怒交加之際,角落裡那個吸收陰氣的身影,動作猛地一頓。
他……或者說「它」,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了頭。
那張本該屬於林哲的臉,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人色,如同腐爛的屍體般灰敗、浮腫。而那雙漩渦般的眼睛,黑色的旋轉更加急速、更加深邃,裡面彷彿倒映著無間地獄的景象!
它的目光,穿透了昏暗的墓室,精準地鎖定在了我身上。
嘴角,再次咧開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滿了惡毒與瘋狂的笑容。
「你……還是來了……」
沙啞、粘膩、彷彿來自另一個維度的聲音,在狹小的墓室中響起。
「正好……我還缺一點……新鮮的『養料』……嘻嘻嘻……」
話音未落,它猛地張開嘴!一股比昨夜更加龐大、更加污穢、更加充滿了無數痛苦哀嚎的黑色怨氣洪流,如同火山噴發般,朝我狂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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