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七十二章（下）

導讀：面對知青們的要回城躁動，大隊該如何安撫？

第七十二章（下）

“媽，汪姐姐，你們這是怎麼了？” 木工班今天到別的生產隊幫助打嫁妝，回來得有點晚，一到家門口，承闊看見桂花汪娢萍兩個人抱著在灶門口哭，不知道怎麼回事，著實嚇了一大跳。

“喔，承闊你回來了。”桂花拍了拍汪娢萍的肩頭，站了起來，擦著眼淚回著承闊的話。

“你們這是怎麼了？”

“沈知青一家明天就回無錫了，無錫來了一輛大卡車，明天就把東西全部拉走。”

“啊！他們不回來了？”

“是呀，回城了，不做知青了。”

“那你們幹嘛哭啊？”

“沈知青回無錫了，娢萍不曉得自己哪天子才能回上海，心裡頭難過啊。”

“嗨，汪姐姐，這是好事啊，你想啊，這沈知青能回無錫，就說明你也能回上海啊。”

“可沈知青是大幹部啊。”

“汪姐姐，不管什麼大幹部不大幹部的，只要有知青回城了，就有希望。你想想，要不是沈知青回無錫，你還會哭麼？還不是一樣坐在灶膛前燒火？這應該高興才對了啊。”

“娢萍，承闊說得沒有錯，有知青回城了，才有希望。”

“汪姐姐，別哭了，我覺得你從現在開始，自己要主動起來，給家裡寫信，告訴家裡這個事，叫家裡一起幫助想辦法才對。”

“哎！？對呀。”承闊的一番話算是點醒了夢中人，汪娢萍竟然不哭了。

“這就對啦，娢萍，你有空去去問問老三家的，廟口那幾個知青怎麼樣了，不是說有個男知青，和你一樣也是上海來的麼？”

“四嬸，是周祥冠，有時我也去三嫂家的，三嫂老早就告訴過我，周祥冠與無錫的一個叫洪磊的知青結婚了，丫頭才出生個把月。”因為住在桂花家，汪娢萍也跟著承闊稱呼承山夫妻為三哥三嫂，儘管她還年長承山兩歲。

“那你有空也去廟口啊，問問他們有什麼想法，一起想想法子，總比一個人呆想有辦法啊。”

“四嬸，你說得對，我明天就抽空去廟口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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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汪娢萍坐在房間裡，在油燈之下，寫了好幾封信，這才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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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一莊子的人都不去上工了，都跑到沈友堂家門口，承山和沈義關係最好，也沒有去窯廠上班，老早就過來幫助收拾，大家一起幫助把傢俱搬上大卡車，固定好。

過來的看人太多，沈友堂想起從1969年12月14號來梁家莊落戶，到今天1976年10月28號，差不多快七年了，這七年來，從來沒有和莊子上人家吵過架，從來沒有一個人因為工分而咬過他們，相反卻得到了大家的幫助，自己也感慨萬分。

“沈知青這麼一走，這麼好的瓦房怎麼辦？”

“估計要賣掉的。”

“你怎麼曉得的？”

“你看看，沈知青把東房間的門拆下來帶走了，不賣房子為何要拆掉房門。”

“對的，規矩上賣房子不能全賣的，要拆個房上的小東西帶走的。”

“是的，這是規矩。”

“有沒有人買啊？”

“天曉得要多少錢，有人賣麼？不借錢，我就不信莊子上有人賣得起。”

“喬家肯定買得起的。”

“喬家應該買得起，但是我估計他們不會買的，你看看莊子改造的時候，人家造的七架梁，屋草有一尺多厚，而且人家用的不是壁障，是實實在在的磚頭，不比這個瓦房差多少。”

“你們不要爭了，聽說這房子被大隊徵用了，做防治血吸蟲病辦公室。”

“你聽誰說的？”

“你們沒有看見昨天下午大隊來人麼，昨天決定的。”

“大隊買下了這房子？”

“沒買，是暫時徵用了。”

“沈知青現在走了，今年的工分怎麼結算，這還沒有到陽曆年呢。”

“到時候結算給他不就行了麼，又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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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緩緩地開了起來，大家都跟在車子後面走，沈友堂一看，連忙從副駕駛上跳了下來，和大家一起走，大卡車行駛的速度與大家步行的速度一致，沈友堂一直說著“大家不要送了，請回吧。”

直到到了六隊搭界，大家才停了下來，沈友堂站著和大家拱了拱手，揮手告別後，跳上大卡車，這才離去。

看著漸漸遠去的大卡車，汪娢萍心裡的失落愈加強烈，桂花在她旁邊，看得清清楚楚，連忙拉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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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友堂舉家遷回無錫的消息幾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八一大隊，以及像廟口這樣的周圍幾個大隊，驚動了所有知青，他們立刻行動起來，寫信的，上去諮詢的……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安心上工了。大隊察覺到了這種動向，連忙彙報給公社，公社也比較重視，開會一決定，提早召開過年前才開的憶苦會。幾天後，汪娢萍接到通知，立冬這天的下午，到大隊參加知青憶苦會。

到了晚上天黑了，汪娢萍才推著腳踏車到了家，桂花和承闊一看她有氣無力的樣子，知道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娢萍，你怎麼才回來？這整整開了一個下午的會啊。”

“汪姐姐，我來幫你推腳踏車。”

汪娢萍有氣無力地坐在桌子邊，那臉上的失望，彙集到了極點。

“娢萍，我說過的，不要著急，總會有辦法的。”桂花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順嘴說說。

“汪姐姐，下午開會說了些什麼啊？”

“唉，不想了，沒得戲了。”半晌，汪娢萍才開了口。

“什麼沒得戲了？” 只要一開口，就能勸，桂花趕緊把話接了過來。

“下午開會，糜大隊長拿出了沈知青下放時的材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沈知青是主動要求下放的。”

“這和你們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呢？材料上說當時無錫想挽留都沒有留得住的，沈知青是經理，大幹部，知識份子，是國家緊缺的人才。”

“怪不道呢。”

“四人幫這一被抓起來，沈知青原來單位就向上請示，要沈知青回去主持工作。”

“憶苦會就說了這些？”

“沒有，有好幾個知青上去發言的，說什麼紮根農村，永不回城的，紅衛大隊的那個王霜楓也來了，做了報告，說了半天，不過聽說她老早就做了公社的幹部了。”

“乖乖隆的東，真的好本事啊。”

“人家運氣好啊，我聽其他隊的知青說，這個王霜楓是告發了逃跑了20多年的地主，才被升上去的。”

“啊！還有這種事情啊？怎麼回事？”

“說是紅衛大隊有個老地主叫仇五松，解放的時候就逃跑了，有次這個王霜楓發現了一封沒有發信地址的寄給這個地主婆娘的信，她就感到奇怪，就偷偷的偵查，還真的把逃跑的老地主抓住了。”

“乖乖隆的東，這王霜楓好本事。”

“她倒是做了公社幹部，不用上工，下午發言說了一大堆，叫我們認真執行毛主席號召，紮根農村。”

“唉！這也沒得辦法，人比人，氣死人，一切都是命啊。”

“汪姐姐，你也不要著急，你剛才也說的，沈知青是國家緊缺的人才，才回無錫的，現在又不是別的知青都走了，只有你留下的，說不定過了年，上面一通知，你就回上海了。”

“怎麼可能？承闊，這是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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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汪知青。”

“素珍啊，這天都黑了，小心點，沒有幾天就臨盆了，注意點。”桂花看到吳素珍腆著大肚子又來了，連忙出門把她攙了進來。

“謝謝四婆奶奶，晚上發現家裡有小汪知青的信，我就連忙送過來了。”

“這麼快就回信了？”汪娢萍急忙接過來，雖然自己也想立即打開，無奈有素珍這個外人，也只得把信放在桌子上。

“你們還沒有吃夜飯啊，我走了，不耽誤你們吃夜飯。” 吳素珍多聰明，看到汪娢萍這個樣子，急忙站起來就走。

“這屁股還沒有焐熱呢，素珍，留下一塊喝粥吧。”

“不了，我才吃過了，我走了。”

“慢點慢點，素珍，我來扶你。” 桂花又急忙過來，攙著素珍出門。

“素珍，慢點，這烏燈瞎火的，還難為你送過來。”汪娢萍也跟著走了出來。

“不礙事不礙事，你們吃夜飯吧，這屁大的路，我走了。”

“慢點，素珍。”

“素珍，慢點。”

“承闊，你跟我到廚房把粥盛過來。” 看著吳淑珍腆著大肚子走了，桂花連忙喊上承闊去廚房。

“好的。”承闊會意，連忙跟著桂花進來廚房。

“媽，這素珍怎麼老是往梁家莊跑，這麼大的肚子，要是小產了就麻煩了。”

“你呀，這點都看不出來麼？”

“看什麼？”

“素珍的公公做隊長，老子做隊長，你想啊，這還用得著自己燒飯麼？”

“是呀是呀。”

“你也見到了，這素珍夫妻倆難得一天不在梁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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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娢萍，是家裡來的信啊？”桂花母子把晚飯端到堂屋的桌子上，看到汪娢萍坐在桌子邊發呆，連忙問。

“四嬸，沒戲了。”

“怎麼了？”

“我媽信上說，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知青回城的，說大院裡入秋又有兩個人下放了。四嬸，看樣子真的沒有戲了。”

“還是那句話，一眼看不到前面的路，不著急，這上面變化還不夠快了麼，現在是華主席了。”

“那又能怎樣，現在看來，只有真正的知識份子才能回城的，我一個初中生，就別妄想了。”

“汪姐姐，別想那麼多，今天煮的是山芋粥，我多盛點山芋給你。”

“娢萍，先吃夜飯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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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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