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五十九章（上）

導讀：弄個懶夫吃了慢貓，英語毛主席萬歲的發音讓大家都感到奇怪，舒寶財說這帝國主義果然壞透了的，真的是知識越多越反動，這考上大學有什麼用？汪娢萍說馬上就要開挖新梁垛河了，年滿18周歲都要去服河役，大夥不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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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上）

仙呂•後庭花破子

昏沉沉遭算，驚慌慌魂散。多虧黃大仙，才得保命全。

大家歎，人不人鬼不鬼，草堆垛裡的梁承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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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麥子的時候到了，先要犁地、碎土、平土、基肥、拉棱，再播種、覆土，這種活不是很重，兒童班也要幫助做。太陽差不多還有一丈高，大家都知道，沒有多久就放工了。

沈義用釘耙拉棱子的那個姿勢誰看了都想發笑，怎麼看動作都不協調，發硬。

“看看，什麼叫打磨匠，這就是啊。”

“哈哈……”

大夥一陣大笑，沈義也不吱聲，反正活幹得不好，記的工分和大家是一樣的，幹活有笑料，大夥都高興，好在大家都沒有貶低他的意思。

“打磨匠，打磨匠，拉棱就像耍大槍，橫耙弓步忠字舞，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素珍不知道從哪裡學了個順口溜，就大聲地說了出來，大夥一聽哈哈大笑，都萬壽無疆地叫了起來。

“萬壽無疆”

……

“Long live Chairman Mao.”承廣放學正好路過，看到大家都在萬壽無疆地叫著，忍不住大聲地來了一句。

這小子本來嗓門就大，正在盡情萬壽無疆的人們禁不住地都朝路上看去。

“喂……二娃，背上這個黃書包真的是個文化人吔。”

“是呀，你可是咱莊子上第一個高中生。”

“也就是最有文化的人。”

……

“五舅，你剛才說什麼弄個懶夫吃了慢貓的？”承廣出口要麼是《語錄》、《老三篇》，要麼是葷段子，今天突然來了一句英語，大家都聽懵了，素珍也感到奇怪，禁不住地問了起來。

“Long live Chairman Mao.” 承廣停了下來，大夥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都圍了過來。

“二娃，你得了老鼠瘡了，要吃貓肉？”

“瞎嚼蛆。”

“那你怎麼說什麼吃了個慢貓的？”

“快貓他捉得到嗎？哈哈哈……”

“二娃，慢貓是病貓，治不好老鼠瘡的。”

“哈哈哈……”

“我說的是英語，毛主席萬歲。”

“英語？乖乖隆的東，二娃，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Long live Chairman Mao.”

“弄個懶夫吃了慢貓，這英語果然是帝國主義的話，竟然把毛主席萬歲念成弄個懶夫吃了慢貓，英帝國主義真的是壞透頂的，和美帝國主義一樣的壞，真的要打倒。”舒寶財年長一些，這兩年跟著大隊紅衛兵連學了不少東西，意識形態比兒童班的其他人要強烈得多。

“寶財說得對，這兩個帝國主義本來就是一夥的，果然不是好東西，竟然敢罵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

“是呀是呀。”

“知識越多越反動，哪句話說錯了的？哼！”

“一點不假。”

“二娃，你這是在我們莊子說這英語的，要是在其他地方，是要被抓起來的，就是五一六分子。”

“你這才上高中幾天，就學了這些東西？”

“好像……你今天是第二天上學，前天報名，昨天第一天，今天是第二天。”

“是呀是呀，昨天大掃除，今天才上課，第一堂英語課，字母還沒有學呢，老師說先要把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和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英語怎麼念的學會，今天才教了一句毛主席萬歲，我跟著念了一節課，中午又念了好久才讀順口的，好些同學到現在還念不上圓呢。”

“再說一遍我們聽聽。”

“Long live Chairman Mao.”

“嘖嘖嘖，聽起來還是弄個懶夫吃了慢貓。”

“就是就是，哈哈。”

“寶財，上午老師開始教我們的時候，我們也用我們的字來標音的，結果老師說我們犯了嚴重的政治錯誤，英語毛主席萬歲本來就是這麼念的，要是故意諧音成罵毛主席的話，這可是犯了大罪。”

“啊！”舒寶財聽了大吃一驚，政治意識形態很強烈的他，頓時驚得一身冷汗，嚇得不知道怎麼回承廣了。

“二娃，中國共產黨萬歲和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英語怎麼念的？”源平一看寶財的樣子，知道是承廣的一番話把他嚇住了，急忙出來打圓場。

“老師還沒有教呢，我們一天學一句，等這三句學完了，才開始教字母的。”承廣說著從黃書包裡拿出英語書，給大家看。

大夥把頭伸過來看了看，沒有一個敢把書接過來，眼睛卻情不自禁地朝承廣書包裡看。

“二娃，書包怎麼這麼鼓鼓的，有什麼好東西？”

“沒有什麼好東西，就是汪姐姐給我的飯盒。”

“這麼說你現在天天中午吃乾飯，不用喝粥了？”

“也不是，基本上是一天隔一天的，要是喝粥，我們把早上帶過去的玉米茝子送到食堂就行了。”

“要是你帶玉米茝子，他帶大麥面，這不亂套了麼？”

“那也沒有辦法，昨天第一次喝粥，就是這樣的。”

“哈哈，過去臘月裡喝臘八粥就是這樣的，那吃飯喝粥有什東西做鹹？”

“就青菜湯、鹹菜、蘿蔔，學校有田，裡面種了好多。”

“菜湯鹹菜不要給錢嗎？”

“要給錢的，蒸飯也要給錢的，學期結束再算帳的。”

“乖乖隆的東，我們都是蘸著鹽鹵喝粥的，你小子倒享福了，學期結束要不少錢吧？”

“老師說也不會太多，菜是我們大家幫助種的，柴火也是我們幫助收集的。”

“那要多少錢？”

“老師說每個學期都不一樣的。”

“唉，什麼都要錢，哪個上得起這勞什子學？”

“反正我覺得上這學不划算。”

“把錢省下來學手藝才是真的。”

“這英語學了有什麼用？要是說錯了，說不定還會成為五一六分子。”

“是呀是呀，嚇死人了。”

……

“二娃，別聽他們的，這麥子種下去了，就要去挑新梁跺河了，要是你真的考上了工農兵大學生，就不要挑河了。” 挑河挑河，平時桂花的嘮叨，把汪娢萍的耳朵都磨出了老繭，聽到大家都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急忙把話接了過來。

麥子種好了就要挑新梁跺河了，兒童班年紀大的一些人聽了頓時就泄了氣，挑大河，那是將土塊一擔一擔地挑出來，一點都做不了假的，像舒寶財梁承幹這些大的孩子，到了明年這個時候，就有河工任務了，想逃都逃不掉的。那通榆河到現在還沒有挑好呢，新梁跺河，天曉得要挑幾年。

只要提到挑河，梁德龍的死是莊子上每個人頭腦裡都揮不去的陰霾。

本來大家都熱鬧地喊著毛主席萬壽無疆，汪娢萍的一番話把大家的激情一下子掃到了淵底，都不吱聲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太陽正在落山，每個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承廣回頭遠遠看去，場面像一幅活動的剪影。

東台河的南邊是梁跺河，梁跺河的南邊是三倉河（舊稱安豐灶河），三倉河與東台河之間最近的距離也有七八公里，兩條河朝東呈喇叭形散開入海，喇叭口內地域廣闊，梁跺河彎彎曲曲像一條亂糟糟的繩子，河寬不一，千百年來大陸架不斷抬升，自然因素形成的入海口丟失，使得梁跺河灌溉運輸能力十分有限，新梁跺河的開挖就這麼來了。

雖然每年都有河工任務，但是象通榆河這樣的平地開挖的大工程也不是經常有的，要命的是這次新開挖的梁跺河和通榆河一樣，也屬於從平地上直接開挖，西接通榆河，東從笆斗山入海，和緯線平行，全長超過一百里，這麼大的工程量，得要好幾年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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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上莊子著火的時候，三家都被燒得精光，因為火是從德章家燒起來的，所以德旺平時也沒有少找德章的麻煩，雖然是親兄弟，但兩家素來不和，即使老母親還在，也沒有辦法。對於德旺找麻煩，德章也不在乎，德旺那麼扣的人竟然拿德章一點辦法都沒有。

生產隊考慮到這兩家的情況，今年的梁跺河工程就沒有讓他們去，麥子種了，德章德旺弟兄倆帶著自家的小輩們一路吵吵鬧鬧地去東海邊上割草，準備蓋房子，梁承幹因為是大隊的紅衛兵，平時需要參加一些活動，所以他就留了下來。

去東海邊上割草可是個苦差事，一般一棟三間的屋子幾個人需要割一個月的草，當年承海和他爹趁著生產隊割草做扇子一塊去割草，那次人多，可是來回加起來也有近二十天的時間。

去東海割草，一是潛規則一下就能割到好一點的，其二就是割下來的草需要和林場或農場三七分賬，也就是說割下來的草只有十分之三屬於自己，相當於用自己的勞力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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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鴉去東海邊，來回估計得要一個月，這麼長的時間等於給梁承幹放了一個超長的假期，這個超長的假期讓舒寶財和喬亦涸喜不自勝。

舒寶財和喬亦涸的高興，莊子上的孩子們一個個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只有嫉妒的份，卻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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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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