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電梯發出了聲響打破了這溫熱的寧靜。蔦蘿從地面爬了起來,再次拍了拍裙擺,臉上的笑容已經收回來了。她揉了揉臉頰,在等待大門的開啓時,重新露出那個熟悉的職業微笑。
鐘恆用手捂起了臉,擋住了自己的雙眼,深呼吸了一下,試圖把無法控制的情緒壓回心裡。他悄悄從手縫里偷瞄著少女的背影,見對方沒有留意到自己後,便乖乖站起身來跑到角落處站著。
電梯大門緩緩打開,蔦蘿跟往常一樣,雙手合在腹前微微鞠躬,禮貌地打招呼:“歡迎來到2號門,客人。”
一個看上去很年幼的女孩出現在了眼前。她綁著一條馬尾,中分的劉海旁夾著一個粉色兔子發夾。白色的短袖上衣有著深藍色的衣領,外面套著一件藍白中間分間的外套。下身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褲子,配著一雙已經被時間打磨成米白色的球鞋。
突然一閃而過的記憶掠過鐘恆的腦海,他從蔦蘿身後探出頭來,驚訝地說道:“這不是高中校服嗎?”
女孩像是被嚇了一跳似的,後退了一步,眼神中的驚恐洋溢出來。
留意到女孩的恐慌,蔦蘿微微一笑解釋道:“客人,請不要感到恐慌。這裡是彼岸的2號門,沒有生物可以傷害到你,我也在其中。”
女孩一愣,語氣里帶著些許震驚:“彼岸?我...我已經死了嗎?”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才緩緩開口:“對啊,都那樣子了,怎麼可能還沒死。”她看向電梯,雙手攥緊了外套的袖子,慢慢地走進了電梯里。
在踏入電梯後,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條看不出盡頭的路,眼底匿藏著一抹濃郁的憂傷,而隨著電梯門的閉上,那副神情也自然地消失了。
蔦蘿走到電梯按鈕前按下了15,指尖上傳來冰冷觸感的同時,齒輪開始轉動,電梯慢慢地往上升。
與此同時,鐘恆露出了那副熟悉的大狗狗微笑:“你好呀!你叫什麼名字呀?”
女孩後退了一步,縮在了電梯的角落,右手握緊了左手腕,眼神一直回避著他。“孫若晴。”她輕聲的回答,輕的比呼吸聲還要小聲。
鐘恆看向孫若晴,緩緩蹲了下去,在保持著一定距離的情況下仰視著她:“這裡只是個普通的電梯哦,不會吃人的。”女孩在聽到這句話後抬眼望向他,在視線對上的時候,鐘恆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我叫鐘恆,很高興認識你啊!”
蔦蘿在按完電梯按鈕後回頭看了眼鐘恆,無意間對上了視線。鐘恆馬上睜大了發著光的雙眼,指著少女向孫若晴介紹:“這是這裡的電梯小姐,蔦蘿。”
這句介紹進入少女的耳後,讓她忍不住一顫,一股不適應感湧上心頭:“我什麼時候改成這個名字了!”
“你不是說你很喜歡嗎?”鐘恆眨動著眼睛,可憐巴巴地反問。
蔦蘿挪開了眼神,彆扭地說道:“是這樣沒錯...”
孫若晴看著他們的互動,久久沒有說話。
電梯的鏡子隨著到達一樓開始轉換著畫面,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女孩被嚇到撞向了牆壁。
留意到女孩的慌張,鐘恆安慰道:“這只是你人生的影像啦,不用害怕。”
見到蔦蘿和鐘恆都和自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女孩把放在胸前的手放下來,順著牆壁緩緩蹲了下來,雙眸靜靜地盯著眼前的螢幕。
畫面里,一張樸實的雙人床緊貼著牆壁,床邊的原木書架上整齊排列著層層疊疊的書籍,從童話繪本到高等數學,應有盡有。床上熟睡的嬰兒正做著甜美的夢,粉嫩的小手無意識地抓著被角。
身旁年輕的母親輕手輕腳地整理著教材,指尖溫柔地撫過書脊,低聲細語:"這本是上幼兒園時要讀的古文讀物,這本是小學時要學的高等數學..."她的聲音輕柔似水,生怕驚擾了孩子的美夢。
突然,她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絕妙的主意:"對了!得趕緊給女兒報個補習班才行!"話音未落,她已經輕快地起身,握著手機躡手躡腳地跑出房間,連拖鞋都忘了穿。走廊里傳來她壓低聲音的通話聲:"您好,我想預約三年後的補習班名額..."
鐘恆看著這個母親,吐槽道:“三年後的補習班....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在吐槽間,場景緩緩切換成一個溫馨的客廳,嬰兒扶著身旁的沙發,正一步一步往母親走去。每往前一步,女子就往後退一步,鼓勵著她一路往前走。年輕女子身後的男人坐在了餐桌前,微笑著看著這一幕,嘴裡吃著女子剛剛為他削的蘋果。突然,女嬰的左腳把右腳絆倒,“啪嗒”一聲,面朝地趴下。正在咀嚼著蘋果的男子馬上放下手頭上的東西跑過來,和女子一起扶起孩子。
“我們家若晴小小一隻好像娃娃啊。”男子笑道,一邊捏著女兒的臉蛋,一邊親吻著她。
年輕的女子看向男子,揚起了一抹柔情的笑容回答道:“你的鬍子扎到她了。”
當男子放下女嬰的時候,她拉起了孩子的手:“我們繼續練習走路吧!”
拍手的鼓勵聲和父母的歡樂聲遍布了整個客廳,溫馨的一幕展露在鏡子里。
鐘恆觀察著一家三口,眼角處瞄向孫若晴,此刻的她正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影像在她眼中反射著冷光,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喜悅。
“這真的是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的孩子嗎?”他心裡想著,眼神挪回鏡子。
夕陽的余暉灑落在街道上,將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三歲的孫若晴站在父母中間,小小的手緊緊攥著他們的食指,溫熱的觸感透過指尖傳遞。
"爸爸媽媽,甜甜的棉花糖!"她仰起臉,稚嫩的聲音里滿是期待,棕色的眼眸在暮色中閃爍光芒。
母親彎下腰,發絲垂落在肩頭,溫柔卻堅定地說:"寶貝,糖果會讓牙齒長蟲蟲哦。你是乖孩子吧,不能吃。"
她的目光如水般柔和,卻在瞥見丈夫手中的手機時泛起一絲漣漪。
"給我們家小公主嘗一口有什麼關係嘛。"父親漫不經心地應著,左手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處理著工作消息。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臉上,與溫暖的夕陽格格不入。
"孩子他爸!"母親的聲線陡然升高,眼神如利箭般射向那部手機,眉間蹙起一道細紋。
敏銳的小若晴察覺到氣氛的變化,輕輕拽了拽母親的裙擺,布料在她掌心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吃呢?"她歪著頭問道,聲音甜得像蜜糖。
母親的怒氣瞬間融化,她伸手撫過女兒細軟的發絲:"等你長大哦。"
"什麼時候算長大呀?"小若晴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夕陽的余暉落入她的瞳孔,將那片棕色染成琥珀般的色澤。她咧開嘴笑著,露出幾顆珍珠般的小乳牙。
母親抬頭望瞭望漸暗的天色,又低頭凝視著被女兒握住的手指。她忽然笑了,眼角泛起溫柔的細紋:"等你的小手長大到能包住媽媽的手的時候。"
晚風拂過,將這句話輕輕送進小若晴的心裡,像種下一顆等待發芽的種子。
時間變幻著,畫中的孫若晴轉眼間變成了剛上小學的六歲小孩。
她靜靜地伏在母親床畔,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襁褓中熟睡的嬰孩。那粉雕玉琢的小臉上還帶著酣睡的甜意,讓孫若晴忍不住伸出指尖,輕輕點了點那如花瓣般柔軟的臉頰。
房門輕啓,母親端著溫熱的牛奶走了進來。看到這溫馨的一幕,她眼中泛起溫柔的笑意,卻故意板起面孔:"孫若晴,功課可都完成了?"
女孩聞言身子一顫,櫻唇微微撅起,不情不願地從床邊滑下:"這就去..."聲音里帶著幾分嬌嗔。
"別忘了珠算班的作業也要一並完成。"母親柔聲叮囑,眼底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做好拿來給我檢查。"
待女兒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母親轉身輕輕拍打起襁褓,哼起了熟悉的搖籃曲。午後的陽光透過紗簾,為這靜謐的時光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而房間里的孫若晴乖乖的拿出了作業,慢悠悠地開始書寫起來。
“你有妹妹哦。”鐘恆看向角落的孫若晴,溫柔地笑道。
影像還在播放著,鏡子的光投射到孫若晴的臉上。她抱緊了膝蓋,撇開雙眼,輕聲回答:“嗯。”她把身子埋在雙臂之中,把臉部表情蓋住了,但誰也看得出此刻的她被低沈的情緒包裹著。
蔦蘿扭頭看著還在蹲著的鐘恆,嘆了口氣。這種客人她通常不會費心去管,因為管了也只是踢到鐵板,到頭來還是徒勞無功。
來到2號門的客人不是看透生死之人便是固執己見之人。
誰的話都沒有用。
腦海中再次閃過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記憶中的女孩向自己伸出手,笑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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