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根本不是分析,都是歪理!”楚愛華用沙啞的聲音全力怒吼,卻沒有掀起一絲波紋。景象中的畫面依舊轉換著,而剩餘的兩人選擇無視掉繼續觀看。
“這是賭場?”鐘恆看著眼前的景象。
金碧輝煌的賭場大廳里,水晶吊燈將金色的光芒灑在深紅色的地毯上,空氣中瀰漫著雪茄的醇厚與香檳的微醺。二十一點的賭桌旁圍滿了人,有人狂喜地拍桌歡呼,有人面色慘白地攥著最後幾個籌碼。贏家的笑聲與輸家的咒罵在奢華的穹頂下交織成一片令人眩暈的喧囂。
二十一歲的楚愛華坐在賭桌邊,面前的籌碼已經所剩無幾,可他的眼睛卻仍緊盯著發牌員手中的牌,手指焦躁地敲擊著桌面。
一名男子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嬉笑著湊近:“怎麼樣?我帶你來的這個地方好玩吧?”
“滾開!”男子猛地甩開他的手,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意,“你一來我又輸幾局了!”
男子無所謂地聳聳肩,轉身離開前,目光與發牌員短暫交匯,唇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可惜楚愛華並沒有察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下一張牌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隨著牌面的翻動而急促。他早已忘記自己帶了多少錢進來,只知道輸出去的數目早已翻了幾倍,可每一次新局開始,他都覺得自己能翻盤。
周圍的歡呼聲、碰杯聲、骰子的滾動聲混成一片,醉生夢死的狂歡將他淹沒。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里,他早已分不清是自己在賭運氣,還是早已成了別人賭局里的一枚籌碼。
“黎溫!我就知道你有問題!都怪他,奶奶才會!”楚愛華死死地盯著眼前一幕,怒意洶湧地指責著對方,可惜影響中的男子並不會聽到他的謾罵聲。
燈光下的籌碼閃爍著迷人的光彩,像是一顆吸引獵物踏入深淵的虛幻鑽石。少女望向五彩繽紛的桌面,嘀咕道:“又是賭博嗎。”她已經無法數清見過這個場景的次數了,只是參與的人不一樣罷了。
這次畫面轉至的很快,熟悉的書房映入眼簾,不過這次楚愛華不再是坐在沙發上抱著奶奶了。沙發上的老人顯然已經蒼老許多,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條。二十五歲的楚愛華破門而入,把本來在織圍巾的奶奶嚇了個半死。
“怎麼了,乖寶?”奶奶扶了扶老花眼鏡,微笑道。
“奶奶,我沒錢了。”楚愛華煩躁的抓了抓頭“都怪那個死老坑詐我,我不應該加註的!”
老人擔憂的看向疼愛的孫子,說道:“你爸爸這個月給我的錢我已經全部給你了,還不夠嗎?你需要多少啊?”
聽到這句話的楚愛華“嘖”了一聲,內心的煩躁感越來越強烈了“我想賭場借了七千萬,我的零花錢根本不夠還!”
“你真的不告訴你爸爸一下嗎?或許他會幫助你呢?這麼少的金額,你爸爸會幫你的,家裡又不是窮,生意最近也挺好的。”奶奶溫柔地詢問。
“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想讓那死老頭知道!”楚愛華忽然情緒失控地大吼“他就只喜歡他那私生子!要是他知道了,那私生子又要嘚瑟好久了!”他咬了咬牙,在門口不斷踱步,嘴裡一直碎碎念“楚娣也是的,最近說要改什麼名字,一直粘著媽媽,在家裡也不見幾次人影。不然就可以問她拿錢了。”
一說到楚娣,奶奶就像被觸發了奇怪的模式一樣,馬上怨氣重重:“我覺得你媽最近就是瘋了,說什麼她的股份要給你姐繼承。她手裡都拿著公司一半的股份了,也不留一點給你,那私生子還吵著要跟你平分你爸的股份。豈不是以後你姐要成為公司大股東了嗎?還改什麼楚雨婷,都活了二十幾年了現在才來改名。”
楚愛華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他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奶奶:“你說我媽打算給楚娣所有股份?我爸沒有反對嗎?”
“你爸一開頭是反對的,要她把股份分一點給你,再怎麼說你也是他第一個兒子,可以跟女兒的股份一樣但絕不能比她少。結果那個女人居然反駁說什麼如果不分給私生子的話,兒子的股份就能和女兒的一樣了。還說自己心意已決,股份只會留給有學歷的人,甚至已經立了遺囑了,就算明天把自己殺死,也無法改變現實。”奶奶咬牙切齒道“不就是跟她媽一樣名校經商學院畢業,說不定還是她媽托關係讓她進去的,有什麼了不起的?到頭來還不是個女娃,將來我們楚家的財產都要改姓了。”
“那我的未來怎麼辦?我怎麼還錢啊!”楚愛華衝到奶奶面前,抓緊了她的肩頭,激動的搖晃著。
“沒事的,乖寶。奶奶會幫你的。我把我的珠寶什麼的賣出去還錢吧。”
“爸爸真的不會發現的,對嗎?”楚愛華哀求著。
老人眯起眼睛微笑著,露出柔情的一面:“不會的,奶奶會幫你隱瞞的。”她摸了摸孫子的頭,微微發白的雙眸里閃爍愛意。
“你看我奶奶很愛我的!“楚愛華激動地看向少女,試圖向她證明自己的判斷。
少女冷著眼觀察著一切,視線投向把圍巾放在一旁的老人,沒有回答任何話。
鐘恆似乎是意識到什麼,順著她的視線望向那條還沒完成的紅色圍巾,黃色的星星圖案點綴在上面,看上去土得要命。他回想起少女一開頭與他見面時,吐口而出的話,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帽衫上的白色星星。
“你很喜歡星星嗎?”鐘恆問道。
少女眼神微微垂落,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遮住了那一抹不顯眼的哀傷。“談不上喜歡。”她的聲音很輕,卻在鐘恆的心上留下一抹痕跡。
那副神情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到底是什麼讓她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呢?”他這樣想道。
鏡子的影像並沒有維持很久,很快又換了另一個場景。
陰暗潮濕的巷子里,斑駁的牆皮剝落成片,昏黃的路燈被鐵柵欄切割成碎片般的亮塊。五六個身影將二十八歲的楚愛華團團圍住,為首的豪哥一腳踢開腳邊的空酒瓶,玻璃碎裂聲在狹窄的空間里格外刺耳。
"就算你是楚家少爺,你也得按期還錢!"豪哥噴著唾沫星子,脖子上青筋暴起,"拖了一年還敢繼續借?"他猛地揪住楚愛華熨燙平整的襯衫前襟,真絲面料在粗糲的手指下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撕裂聲。楚愛華的後背重重撞上爬滿霉斑的牆壁,昂貴的西裝外套蹭上一片污漬。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敏捷地插進兩人之間,正是上次影像里帶他來地下賭場的黎溫。他今天穿著暗紋襯衫,袖口的鉑金袖扣在昏暗中也閃著冷光。
"豪哥消消氣,"黎溫雙手作安撫狀,轉頭對楚愛華眨眨眼,"愛華是真的楚家少爺,他家裡可是個暴發戶呢。你上次不是這樣說的嗎?對吧,愛華?"他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眼底卻閃過一絲算計的精光。
楚愛華喉結滾動,慢了半拍才結結巴巴應和:"當、當然!"他感覺冷汗正順著脊梁往下淌,定制西褲的口袋里還揣著昨晚簽下的又一張借條。他很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被猛揍一頓。
黎溫故作苦惱地揉著太陽穴:"要是鬧到楚氏集團總部..."話尾的餘音讓楚愛華眼前浮現父親震怒的面容,更可怕的是那個私生子弟弟嘲諷的眼神。突然,他想起奶奶保險櫃里那些古董珠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脫口而出:"我奶奶!她說過會幫我還的!"
豪哥松開拳頭,與黎溫交換了個眼神。巷口駛過的車燈在黎溫臉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影,照亮他嘴角那抹得逞的弧度。"明天我們弟兄們會去拜訪楚家老夫人,"豪哥拍拍楚愛華慘白的臉,戒指在他顴骨上留下紅痕,"你會好好招待我們的,對吧?"
楚愛華僵直地點頭,想到家裡奶奶的微笑後,害怕地提醒:“我家奶奶有心臟病,你們到時候來可別嚇著她。”
豪哥笑道:“那怎麼會呢?只要你乖乖還錢。”楚愛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瞬間松了口氣,剛冒上心頭的愧疚感瞬間即逝,沒注意到黎溫正用手機悄悄拍下這一幕。巷子深處傳來野貓的嘶叫,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在電梯里,被金色觸手綁住的楚愛華嘴唇微微發麻,被怒火淹沒,牙床顫抖著:“黎溫!黎溫!你這個叛徒!我****!我就知道那篇新聞報道上的照片是你交出去的!是不是那私生子!那對賤人母子!”
鐘恆看向出賣自家奶奶的楚愛華,攥緊拳頭:“你不是說你奶奶很愛你嗎?你不是一直知道嗎!雖然那老女人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
他不懂自己為何這麼生氣,莫名的憤恨湧上了心頭,讓他控制不住情緒。
“為什麼在得到了很多人夢寐以求家人的溫情後,你可以隨意的...”
拋棄。
嘴裡的話被攔在了喉嚨里,內心深處莫名的情緒讓他開始覺得恐慌,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激動。
明明那個奶奶之前做的事情令人寒心,現在得到的報應理所應當,不值得同情。
但他就是很氣忿,猶如被拋棄的是他自己。
少女看著氣得發抖的鐘恆,沒有說話。正如她之前所說生命的本源正是矛盾。
“能怪我嗎!要不是他們逼我到這個地步,我也不會讓有心臟病的奶奶出來解決啊!再說了,奶奶不是也說會幫我還錢嗎!”綿綿不斷的辯駁從楚愛華口裡吐出,他在試圖說服大家也在試圖說服自己。
“這麼多錢!”影像里的一聲尖叫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鏡子里出現了老人的模樣。她猛地喘息著,雙手顫抖地拿著桌上的無數欠條。驚恐讓她忽然覺得心臟被揪緊,冷汗從身體冒出,不出幾秒便暈倒在地上。楚愛華定定地看著暈倒在地上的老人,久久沒有意識過來。此刻他的心中所想的只有這次闖的禍再也隱瞞不下去了。
影像不停地轉換著,從楚愛華父親出現擺平了一切,到楚家醜聞上頭條,再到楚愛華被逼出國。沒有人在途中說話,沈重的空氣包裹著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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