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黑車最終還是開進了盛世總部,不過是繞了條更隱蔽的路。車窗上的雨水被路燈照得碎成一片片,一閃一閃的,像是在警告什麼。「小心點好,」白金輕描淡寫地解釋,「我們可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盯上。」
電梯是防彈的,一路升到頂層。門一開,一股沉香木混著淡淡薄荷的味道就撲了過來。整個樓層燈光柔和得不像話,牆上掛滿了各個年代歌手的白金唱片和獎盃,光影晃動間,彷彿能聽到當年的尖叫和掌聲。這地方就是權力的中心,也是無數歌手做夢都想爬到的地方。
白金領著阿哲穿過長長的走廊,進了一間大得離譜的辦公室。落地窗外,整個港灣城的燈火璀璨奪目,像一片灑滿星星的大海。窗前站著個瘦高的背影,雙手交叉在身後。
「陳總,」白金輕聲說,「人帶來了。」
那人慢慢轉過身——陳國峰,盛世娛樂的老大,娛樂圈裡說一不二的大人物。他看著比阿哲想的年輕,也就四十出頭,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藍西裝,臉瘦削但輪廓分明,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謝謝你肯過來。」他聲音不大,但有種讓人不敢反駁的氣勢,「坐。」
阿哲小心翼翼地坐進一張真皮沙發,感覺屁股陷了下去,像是要被這無聲的奢華給吞噬掉。
「知道一張SSR卡值多少錢嗎?」陳國峰背對著落地窗,俯瞰著腳下的夜景,語氣冷得像冰,「一億兩千萬。這就是『輝煌』一年的身價。」
阿哲喉嚨動了動,沒接話。
陳國峰轉過身,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點。一道藍光射出來,投出一個全息影像——上面是一份詳細得嚇人的治療方案,標題寫著「林詩雅(星光少女)星塵症綜合治療計劃」。
「星辰藥劑,唯一能拖延星塵症的藥。」陳國峰的手指在全息投影上劃過,「不到半小時前,你女朋友又發作了一次,情況很不好。」
阿哲「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你怎麼知道…」
「坐下。」陳國峰淡淡地打斷他,「盛世的眼睛,無處不在。」
投影上顯示出林詩雅現在的數據——心跳不穩,血氧往下掉,手腕和脖子上的藍色紋路擴散得更快了。阿哲的拳頭捏緊了,又慢慢鬆開。
「條件很簡單,」陳國峰繼續說,「把那張X級黑材料卡交出來,加入盛世,替我們辦事,我們就給她最好的治療。最新的設備,最好的醫生,還有最純的星辰藥劑。」
「我聽說星塵症的源頭跟你們有關?」阿哲試探著問,眼睛死死盯著陳國峰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而且你們提供的藥,似乎問題不小。」他想起了林詩雅那虛弱的樣子和她說的"流失"感。
陳國峰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笑了:「一些沒有根據的流言罷了。重要的是,只有我們能救她,不是嗎?」他繞到辦公桌前面,「你的天賦,在地下那幫人手裡太浪費了。年薪兩千萬,跟白金一個價。而且,」他放慢語速,「你以前幹的那些事,我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我可以提供一些關於老鬼真實背景的資料,讓你更清楚自己身處什麼樣的環境。」
阿哲沒吭聲。屋子裡安靜得可怕,只有窗外雨點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像有無數根細針在扎他的神經。陳國峰的話像誘餌,但老鬼利用林詩雅、隱瞞藥物副作用的事實又讓他無法信任任何人。
「我挺好奇你那97%的共鳴指數是怎麼來的,」陳國峰話鋒一轉,「連白金也才93%,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代表我有被你們利用的價值。」阿哲冷冰冰地回敬道。
陳國峰好像被逗笑了,「利用?年輕人,我這是在給你機會。你覺得老鬼那個地下小作坊能給你什麼?他們連像樣的醫療設備都沒有,還用那種有問題的藥吊著林詩雅的命,他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你不好奇嗎?」
阿哲轉過身,盯著老鬼的眼睛,想從裡面找出點什麼破綻。老鬼穿著件皺巴巴的卡其色風衣,頭髮亂得像雞窩,看著就像剛從哪個破酒吧鑽出來,跟陳國峰那種衣冠楚楚的樣子簡直是兩個極端。
「你怎麼知道的?」阿哲警惕地問。
「別緊張嘛,小老弟,」老鬼聳聳肩,「小雨跟我說的。話說回來,陳國峰那老狐狸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大半夜巴巴地跑去見他?」
阿哲把剛才的談話簡單說了一遍,包括陳國峰提出的治療條件、高薪以及提供關於老鬼背景資料的提議,當然,關於小雨監測中心那部分給略過了。說完,他仔細觀察著老鬼的反應。
「這幫不要臉的財閥狗!」老鬼氣得一拳砸在牆上,臉都扭曲了,「拿人命當籌碼!還想挑撥離間!他想給你什麼狗屁資料?」
阿哲還是冷靜地看著他,「他們開了條件——治好林詩雅,換我的X級黑卡和給他們賣命。」
「你不能答應!」老鬼眼睛裡閃過一絲阿哲看不懂的光,像是恐懼又像是憤怒,「那是我們唯一的底牌!林詩雅…她怎麼樣了?」
「她現在病得很重,沒法說話。」
老鬼急得在原地打轉,像是在想辦法,「我們可以自己湊錢給她治,組織裡大家一人出點,總能…」
「你明明知道那點錢根本不夠。」阿哲冷冰冰地打斷他,「醫生說了,她需要一直治下去,而且那也只是拖著,治不好。」
老鬼停下腳步,眼睛死死盯著地面,好像在做什麼痛苦的決定。等他再抬起頭時,眼睛裡閃著算計的光。
「還有條路,」他神神秘秘地說,語氣裡帶著點興奮,「你要是能在《超級金曲賽》預選賽上贏了,獎金就夠第一期的治療費了。而且,贏了也能挫挫盛世的銳氣,證明你的價值。」
「超級金曲賽?那不是盛世搞的嗎?他們能讓我參加?」
老鬼露出一個狐狸般的笑容,「我正好有辦法給你弄個名額。」他從兜裡掏出一張折疊的紙,「參賽邀請函,本來是給地下圈子一個挺有名氣的卡師的,不過他因為某些『個人原因』去不了了。」
阿哲接過邀請函,上面印著金燦燦的《超級金曲賽》標誌,還有預選賽的時間和地點。
「這就是你的計劃?讓我上台去跟他們硬碰硬?」
「你想想,」老鬼越說越興奮,「你要是能在他們的地盤上贏了,證明X級黑卡的厲害,不光能給林詩雅掙到救命錢,還能大大增加咱們跟盛世叫板的底氣。」
阿哲琢磨著。這聽著像個坑,但好像也是個機會。總比直接投靠盛世強,至少能多點選擇和時間。
「那張卡的關鍵在於觸發點,」老鬼壓低聲音,「你還記得U盤裡那些畫面吧?那只是皮毛。要想完全發揮X級卡的威力,就得找到輝煌情緒崩潰的那個精確的點。」
「輝煌的情緒觸發點…」阿哲重複了一遍,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霸氣知道這個嗎?」
老鬼眼睛瞪大了一點,「霸氣?怎麼突然提起他了?」
「林詩雅留下的盒子裡,有霸氣和輝煌早期的一些資料。而且,霸氣把他的卡送給我了…」
「那就去找他,」老鬼點點頭,「他跟輝煌確實有過節,說不定知道些咱們不知道的內幕。」
老鬼走後,阿哲站在原地,心裡翻江倒海。陳國峰的威逼利誘,老鬼看似關切實則算計的提議,還有林詩雅那 precarious 的狀況,都讓他感到窒息。他正準備離開去找霸氣,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喂,」是小雨,她摘下了平時那副黑框眼鏡,露出一雙異常明亮且銳利的眼睛,「剛才老鬼跟你說的話,別全信。」*
「什麼意思?」阿哲警惕地回頭。*
「他那套讓你去比賽掙錢救林詩雅的說辭,聽著挺感人,」小雨語氣冷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但你仔細想想,他真有那麼好心?他什麼時候做過虧本買賣?」*
阿哲皺起眉頭。
「我不知道他具體想幹什麼,」小雨抱起胳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但我知道他這個人,從來都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林詩雅對他來說,可能不只是個需要救助的病人那麼簡單。你最好多留個心眼,別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
說完,小雨沒等阿哲回應,就轉身消失在了走廊的陰影裡,留下阿哲一個人站在原地,心頭的疑慮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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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街的霓虹燈在剛下過雨的濕漉漉的街道上投下五顏六色的倒影,空氣裡有股潮濕味兒,還混著各種小吃的香味。零零星星的遊客打著傘在攤位前晃悠,挑著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阿哲拐進一條窄巷子,七拐八繞之後,來到一家毫不起眼的唱片店門口。店門上面掛著塊舊招牌——「霸氣唱片」,「霆」字少了一撇,在夜色裡看著特別淒涼。
推門進去,門上的鈴鐺叮鈴響了一聲。店裡燈光昏暗,到處都是灰塵,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唱片,大部分都是十多年前的老古董。
「誰啊?」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裡屋傳出來。
「是我,阿哲。」
「這麼晚跑來幹嘛?」霸氣從後面走出來,手裡還捏著半瓶白酒,「哦喲,你這黑眼圈…看來是有急事啊。」
「我想知道所有關於輝煌的事…」阿哲直接了當地說,「他的弱點,他的秘密,特別是能讓他情緒失控的那個點。」
霸氣皺起了眉頭,「幹嘛突然問這個?」
「我得贏一場比賽,為了…」阿哲猶豫了一下,「為了給林詩雅治星塵症。」
霸氣的表情一下子沉重起來,「又是星塵症…」他喃喃自語,「這該死的玩意兒。」他猛灌了一口酒,「等著。」
霸氣轉身進了後屋,過了幾分鐘,拿著一個挺精緻的黑木盒子出來了。盒子上有個複雜的鎖,霸氣從脖子上摘下一把小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
「這是什麼?」阿哲問。
「我的秘密武器,」霸氣苦笑著說,「也是扎在我心裡最深的那根刺。」
盒子裡靜靜地躺著一張黑紅相間的卡,跟普通的卡不一樣,這張卡好像有生命似的,在黑暗裡發著微弱的紅光。
「『最終演唱會記錄卡』,」霸氣輕聲解釋,「這是我退圈前最後一場演唱會,也是輝煌那小子一次徹底崩潰的完整記錄。」
阿哲小心翼翼地拿起卡,感覺一股奇怪的能量順著指尖流遍全身。
「這裡面有你想知道的東西,」霸氣接著說,「也許能幫你找到打開你那張黑卡的鑰匙。」
「輝煌為什麼會崩潰?」阿哲問。
霸氣的眼神飄向遠方,「因為那是第一次有人當眾質疑他到底是不是他自己。一個瘋了的粉絲衝上舞台,大喊著問他是不是真的打過星光少女。輝煌當時完全失控了,差點…」他停住了,「總之,那一幕被我的卡記下來了。」
「這張卡很危險?」阿哲敏銳地感覺到霸氣的猶豫。
「記錄情感的卡都有風險,」霸氣嚴肅地說,「特別是這種記錄負面情緒崩潰的,用的人很容易被帶進去。」他直視著阿哲的眼睛,「這卡的力量很邪門。但看完之後,小子,你還確定要走這條路嗎?」
「為了她,我必須走。」阿哲眼神堅定。
霸氣嘆了口氣,好像在阿哲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用這張卡的時候小心點,別被裡面的負面情緒給控制了。還有更重要的…」他壓低聲音,「老鬼知道你要用這卡嗎?」
「他讓我來找你,但不知道有這張卡。」
「那就好,」霸氣意味深長地說,「我不信那老傢伙。我還有幾個信得過的『老朋友』,他們也這麼說。」
「你跟老鬼有仇?」
霸氣沒直接回答,只是從架子上拿下一張舊海報。上面是他年輕時候和另一個女孩的合影,那女孩看著有點眼熟。
「『星塵大樓』那場火,你聽說過嗎?」霸氣問。
「沒有,那是啥?」
「十年前的事了,盛世娛樂的新人培訓中心著了大火。」霸氣的聲音有點抖,「官方說是意外,但圈裡人都知道…那是滅口。」
「滅口?」阿哲心裡咯噔一下。
「八個年輕的練習生,全都是星塵計劃最早的小白鼠,一個沒留…」霸氣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唯一的倖存者就是…」
「林詩雅,」阿哲接話,「星光少女。」
霸氣點點頭,「當時新聞都說她也死了,但後來我在地下見過她…所以我猜,既然她能活下來,說不定其他人也…」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霸氣臉色一變,趕緊把卡塞回木盒子,「快收好,有人來了。」
阿哲剛把卡揣進兜裡,店門就被人猛地推開,鈴鐺瘋狂地響起來。肥龍滿頭大汗地衝進來,「阿哲!不好了!林詩雅出事了!」
「什麼?!」阿哲猛地站起來,「她在哪兒?」
「在診所,她的生命體徵開始往下掉,醫生說…」肥龍大口喘著氣,「醫生說要是再不打星辰藥劑,她可能撐不過今晚!」
阿哲只覺得天旋地轉,腿一軟差點沒站穩。霸氣一把扶住他,「快去吧,孩子。記住我說的話,小心那張卡的力量,尤其是在情緒激動的時候。」
阿哲點點頭,腦子一片空白,跟著肥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走之前,他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那張海報——在昏暗的燈光下,那個年輕女孩的臉上好像有淚光在閃,像是一個來自過去的警告。
霸氣給的卡在他口袋裡微微震動,散發著一點點熱度,像一顆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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