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焰吻塵》 - 《萬物》

午後，載塵拿出了粽，幾人圍坐在一起。打開竹葉時冒出的白煙氤氳，沁人心脾的香氣四溢，低頭嚐一口香甜的糯米……所謂世間的種種煩惱，似乎都能在這樣的光景下被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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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看著幾個人滿足的表情，十分滿意地笑了笑。他隨手拿起了一個熱騰騰的粽子，雖然一看就不是自己的作品，但還是拆開放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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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粽相貌平平，但口味極佳，載塵發現，裏面除了他準備的材料外，還放了一些花瓣。正當他在思考那到底是什麼花的時候，粽裏面一片花瓣忽然飄了起來，伴隨著一團柔和的白光融進了自己的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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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目睹了這一幕，忍不住驚呼：「天！剛才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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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也驚訝地瞥了那粽一眼，道：「這是……忘憂包的吧？剛才那光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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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世優雅地塞著粽，優雅地道：「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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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吃驚，然而載塵自己才是最驚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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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瓣不知道蘊藏著什麼力量，融進他額心時還帶著一絲暖意。這裏最喜歡與花打交道的便是忘憂，於是載塵倏地瞄向在小雞啄米吃著粽的忘憂。忘憂察覺到他的視線，也茫然地抬頭盯著他，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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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幾個雖然知道忘憂非人非靈，卻不曾對忘憂確切的身份有所定論，此時看見這一幕，方才知道忘憂雖無靈氣，但似乎還是能用些法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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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紅豆在意的並不是忘憂是什麼，又或者那花瓣是什麼，而是那花瓣只得載塵有，頓時扁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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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呀，那是禮物嗎？為什麼只給載塵哥哥呢？紅豆姐姐對你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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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眨巴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還是不説話。黎焰哼哼兩聲，不屑地撇嘴道：「什麼禮物，忘憂分明是在給他下毒！欸，你是不是覺得氣促難受，要往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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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不遺餘力地朝載塵的手用力一拍，載塵卻笑逐顏開道：「我神清氣爽，感覺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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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一甩頭，嘴裏一股酸味道，「哼！你就得瑟這一會兒吧！那是糖衣毒藥，只不過毒性還沒有發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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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一個勁地碎碎念，決定化悲憤為食量，伸手又要拿一個粽的時候，卻摸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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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一看，那滿滿的一籃粽子就剩藏在邊邊的兩個，再往吻世的方向一瞅，某風靈的腳下已經堆了一沓整齊的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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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彷彿見到鬼，哆嗦道：「難怪上次載塵哥煮的菜那麼快就見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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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細長的眼尾抽了起來：「我天，都被風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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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用拳頭抵唇咳了兩聲，低聲道：「其實嘛，你們兩個的食量亦是相當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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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夜幕低垂，繁星沒有露臉，那清幽的月光卻灑了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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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玩了一天，吃完粽早早就打起瞌睡，紅豆牽著她的小手進屋，安頓她睡了。簡樸的木床上，忘憂一個翻身，蝦米般蜷縮起身體，嬰兒似的。紅豆望著忘憂熟睡的模樣，內心還在掙扎到底是不是要再收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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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深一層，她連這裏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即便真想收養忘憂，都不知道該如何將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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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甩了甩頭，覺得自己真是庸人自擾，盡想些有的沒的，於是替忘憂蓋好被子後就輕輕走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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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轉身，打算找個地方睡覺時就聽到屋頂上傳來些聲響，她直覺是黎焰或者載塵在屋頂玩鬧，想教訓教訓兩人，讓他們別吵醒忘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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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步走到沒有簷篷遮蓋的草地上，再次抬頭的時候，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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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和載塵在屋頂沒錯，但兩人是站在屋頂上突然多出來的另外兩層。黎焰不斷向她招手，半個身掛在欄杆外，壓低著聲音道：「紅豆姐快上來！我旁邊那房間是掛藍簾的，一定是你的！唉你愣著幹什麼？快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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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望著木屋左邊憑空多出來的木梯，震驚得説不出話，待她上到一樓去時，黎焰已經從二樓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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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好不容易開了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還能憑空化物？還是吻世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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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説完看了看，才發現吻世不在。載塵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指了指窗，紅豆隨之望去，剛好看見窗外那棵茁壯的大樹。吻世還是躺在那樹上，靜靜地闔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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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緩緩解釋道：「他説他還是喜歡睡樹上……奇葩美男。欸！別用這種崇拜的目光看我，雖然我也很想承認這是我做的，但説出來連我自己都説服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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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投過去一個眼神，黎焰也搖頭擺手，「我可沒這麼大的能耐！吻世哥剛才也説了，不是他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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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忘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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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剛説出口，紅豆就忙搖起頭來，覺得自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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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那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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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什麼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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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攤開雙手，搖頭道：「我們幾個收拾完東西，一個轉身，這木屋就多了兩層。我想不明白，索性就別想了。睡吧！今天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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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裏的蛙鳴像催眠曲一樣，所有人都去睡時，載塵其實根本就睡不著。他站在自己房門外的走廊處，雙手扶著欄杆遙望出去，想起了今天那片漫著白光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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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邊無際的土地，多好的一塊靈地，為什麼沒有其他靈？每次都只有他們四個，還有永遠都在這裏，孤獨又不説話的忘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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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哪裏進來，從哪裏出去。每次他以為在這裏待了很長時間，到出去時一看，才發現只是過了須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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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極輕地呼了口氣，仰起頭，看著天上的雲霧逐漸散去，晚星終於顯露身影。他睡不著的時候喜歡觀星，此刻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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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看著，他突然睜大了眼，怔了好一會後才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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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果然不是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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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載塵在清脆的鳥鳴聲中醒來。虧他心胸開闊有夠豁達，昨晚知曉了身處之地不是紅塵驚愕不已，轉頭躺下了床還是呼呼大睡。他一夜好眠，神清氣爽地走至欄柵邊往外一望，下巴直接脱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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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那片翠綠的竹林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山遍野的鮮花。載塵以為自己一夜睡醒就得了老花，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半個身猛地往前傾，抓著欄杆的手握得死緊，越看越覺得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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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有花期，春夏秋冬各有能適應並盛開的花種。但此刻載塵所看到的，是早該凋零的深紅山櫻、粉嫩的梅花、潔白如雪的梨花、五顏六色的風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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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顏色的花朵居然在一夜之間爭相綻放，在風中搖曳飄香，花瓣飄然灑落在湖泊草地上，美得像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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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景色，也只該出現在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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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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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被突如其來的清冷聲線嚇得一扭頭。吻世不知何時從樹上下來站到他身邊，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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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世專注地欣賞著花海，神情沒有半點異樣。載塵見他一副波瀾不驚，忍不住皺眉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那粽裏的花瓣、這木屋、還有這些花……你就不好奇，忘憂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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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世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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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是天地萬物的家，忘憂也不例外。我無法明白忘憂的身份，那只説明了我見識淺薄，並不代表忘憂有什麼應該被猜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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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過頭來，對載塵淡然一笑道：「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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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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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還是第一次聽吻世説這麼多話。他聽得頭皮發麻，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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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忘憂連一隻螞蟻都不願意傷害，對萬物都抱著尊敬喜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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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轉過頭去，紅豆和黎焰正從木梯上徐步走下。四人並肩，目光都凝在花海上。紅豆續道：「只要她是善良的，是什麼生命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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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點頭，渾身上下頓時輕鬆了不少，微笑道：「我算是看出來了，她就是喜歡過節，每次都讓我們進來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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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雙手抱胸，正色道：「她不再用昨天那個眼神看我的話，想做什麼我都樂意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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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觀星，已經過去兩日。」載塵掐指一算，「那今日便是芒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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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聞言嘴角一抽，「忘憂那丫頭，不會是想讓我去種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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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聞言笑了起來：「黎焰小少爺，平時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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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焰吞吞吐吐，答不上來就咚咚咚往樓下跑去。他剛從木梯轉出來，便看見坐在簷篷下、被一堆花包圍的忘憂。她手裏握著兩條花枝，左繞右纏，還皺起了眉。黎焰一頭霧水，走近過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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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小孩，好端端的，做什麼要折磨這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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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唰地側過頭來，斜斜盯著黎焰，明亮的眼睛眨了兩下，突然把花都塞進黎焰的懷裏。黎焰被花香撲了一鼻，傻傻地捧著鮮花問：「怎麼啦？要送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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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搖頭，伸手指了指花，再指了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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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黎焰不愧為一個直腦筋的火靈，完全猜不到忘憂想要什麼，直搔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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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要你給她做花環，這都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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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塵擺著袖走來，拿起了地上的花枝，説完就開始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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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黎焰，紅豆、吻世和載塵都會編花環。黎焰在一邊呆呆地望著，突然被激起了勝負欲，隨手拾起一把花就蹂躪起來。當四個花環疊上忘憂的頭頂時，忘憂歡天喜地地抬眼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嘴角往上翹的時候，黎焰忽然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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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別笑！你一笑我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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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笑得燦爛，紅豆、載塵和吻世還沒來得及聽完整句話，就和黎焰一起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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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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