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雛子悄然回歸凡人之身,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隱沒於那片由她親手締造的赤裸人海之後,東京灣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但人類的社會,卻已因她而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質變。儘管他們眼中的「女神」已經消失,但那份因極致恐懼與渺茫希望而生的狂熱信仰,並未因此消減分毫。為了銘記這位無言的「救世主」,為了延續那份在絕望中誕生的、賴以為生的希望,倖存的人類開始以各種他們力所能及的形式,將「雛子」這個概念具象化,讓她成為他們新世界中,無處不在的精神圖騰。
在經歷了末日的殘酷洗禮和巨獸的無情肆虐後,倖存的藝術家們,從那段充滿了毀滅與神蹟的記憶中,找到了新的、也是唯一的靈感泉源——巨人雛子。他們將她龐大、裸露卻充滿了神聖感的軀體,融入了傳統的藝術形式,創造出無數令人驚嘆、卻又帶著一絲病態與荒謬感的作品。
其中,最受歡迎也流傳最廣的藝術形式,莫過於浮世繪風格的「東京灣巨乳波浪畫作」。倖存的畫師們,以葛飾北齋那幅聞名於舊世界的《神奈川沖浪裏》為藍本,進行了最大膽、也最褻瀆的改造。在這些新的畫作中,畫面的中心,不再是那座聖潔的富士山,而是雛子那從海面高聳而出的、巨大無朋的雙峰。
這兩座肉體山脈,取代了富士山,成為了畫作中永恆的背景。它們的曲線飽滿而有力,在翻湧的海浪中巍峨不動。它們頂端的巨大乳尖,則如同海平線上的燈塔,閃爍著溫潤的光芒,指引著在驚濤駭浪中掙扎的、渺小的人類船隻。畫作中的海浪,不再是純粹的自然之力,而是充滿了生命力的、溫柔地簇擁、拍打、甚至親吻著這兩座「肉體之山」的信徒。整幅畫充滿了原始的生命力與強烈的視覺衝擊,將凡人的慾望、對生的渴望、對神聖的敬畏,以及自然的偉力與女性的肉體,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特而和諧的方式融合在一起,成為了這個「無衣紀元」最廣為人知的標誌性藝術符號。
除了浮世繪,還有許多壁畫、雕塑和手繪作品,都將雛子作為唯一的主題。她裸露的身體,在此刻的藝術語境中,不再是舊時代色情的象徵,而是代表著力量、生育、庇佑與救贖的至高圖騰。她與巨獸戰鬥的場景、她蜷縮在地上的羞恥姿態、她沉睡在海中的寧靜畫面,都成為藝術家們反覆描繪、試圖從中解讀神諭的題材。
然而,光有二維的畫作,顯然無法滿足人類對「神明」進行實體化崇拜的龐大需求。於是,在東京的各處廢墟之上,人們開始利用一切可用的材料,興建巨大的、赤裸的雛子神雕像。
在東京,特別是在曾經是鬧市區的澀谷、新宿等廢墟中,一座座高達數十米、甚至上百米的巨型裸體雛子雕像,被陸續豎立起來。這些雕像的材料五花八門,由殘破的鋼筋、碎裂的混凝土塊、融化的金屬,甚至是那些被摧毀的巨獸骨骸拼接而成。它們的外表粗糙而原始,充滿了拼湊的痕跡,卻也因此飽含了凡人對她那份發自內心的、不加修飾的狂熱。
雕像的姿態各異,有些是她手持巨矛、怒視前方的戰鬥英姿;有些是她蜷縮在地、將頭埋進臂彎的沉思樣貌;但無一例外,她那龐大而裸露的身體,特別是那兩座宏偉的乳房,都被以一種誇張的手法精確地還原,成為人類敬畏與信仰的具體體現。
在東京灣的海岸線上,靠近雛子曾經沉睡的地方,一座高達數百米的、最為宏偉的巨型雛子雕像,被倖存的工程師與工人們,花費了數年時間精心雕琢而成。她赤裸地坐在海邊,雙手輕輕地搭在彎曲的膝上,目光平靜地望向遠方的大海,彷彿仍在永恆地守護著身後這群渺小的、赤裸的凡人。這座雕像,成為了全球倖存者的朝聖中心,人們不遠萬里、歷經艱險地趕來,只為在這尊由鋼筋水泥鑄就的裸體巨像前,進行最虔誠的膜拜,獻上他們的祈禱與微不足道的希望。
隨之而來的,是與這些雕像和畫作相關的紀念品市場。小型的雛子裸體雕像、用巨獸牙齒雕刻的、印有她神聖雙峰圖案的護身符、繪有她戰鬥英姿的簡陋織物,甚至還有以巨鬣蜥殘存的肉製成的、被稱為「神聖食物」的昂貴肉乾,都在倖存者中熱銷。信仰被迅速地商品化,神明被廉價地符號化,這份在舊世界看來無比荒誕的景象,在末日之中,卻成為了再正常不過的、賴以為生的商業行為。
而那個真正的救世主,雛子,此刻卻以凡人的身軀,赤裸地行走在這些遍布她雕像和畫作的城市之中。她或許會經過一座巨大的裸體雕像,看到人們在她冰冷的、由水泥和鋼筋構成的巨大腳下,進行著狂熱的膜拜,卻無人能認出,他們所膜拜的「神」,正是那個剛剛從他們身邊沉默走過的、毫不起眼的平凡少女。
她可能會在集市上,看到小販正在高價販售印著自己巨乳形象的劣質紀念品,聽到人們口中對「女神」的狂熱讚美,卻清晰地知道,那一切都與她無關,因為他們所崇拜的,只是一個被他們自己創造出來的、用以慰藉自身恐懼的幻影,一個符號。
這份無知的崇拜,是人類的悲哀,也是雛子最為深沉、也最為獨特的孤寂。她拯救了他們,卻也被他們遺忘在最徹底的平凡之中。而這些紀念品,這些雕像,這些畫作,將成為永恆的、沉默的證據,證明人類在極致的絕望中,是如何自欺欺人,又是如何將他們唯一的救贖,徹底地商品化與偶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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