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衣紀元」的狂熱達到頂點之時,東京灣那兩座巨大的、如同活體神殿般的肉體之山,成為了人類文明唯一的精神支柱。日日夜夜,數百萬赤裸的凡人不知疲倦地跪拜在海岸線上,將他們所有的希望、恐懼與卑微的信仰,全部傾注在雛子那無聲的存在之上。然而,就在這份看似將永恆持續下去的「神蹟」中,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也是最殘酷的變故,卻在一片寂靜中,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某一個清晨,當第一縷略帶輻射塵的陽光,再次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東京灣上時,那些從睡夢中醒來、準備開始新一天祈禱的虔誠信徒們,卻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驚了。
他們眼中那兩座巨大、聖潔、永遠矗立的裸露雙峰,消失了。
海面一如往常,只是比往日更顯空曠。海浪輕輕拍打著海岸,一切都顯得如此平靜,平靜得令人恐懼。沒有巨浪,沒有震動,沒有任何異樣的聲響,彷彿那尊百米高的巨人從未存在過。曾經被雛子巨大的身軀所擠壓而異常上漲的海水,此刻也悄然回落到了正常的水平線,露出了那些被淹沒已久的、鏽跡斑斑的碼頭和沿岸殘破的建築物。
東京灣,突然變得空蕩蕩的。
恐慌,如同看不見的瘟疫,以比任何病毒都更快的速度,在海岸線上的人群中蔓延。信徒們從狂熱的迷夢中驚醒,發出淒厲而絕望的哭嚎。他們瘋狂地衝入冰冷的海中,試圖尋找任何他們「女神」留下的蛛絲馬跡,但除了刺骨的海水和沉積在海底的、混雜著廢墟殘骸的淤泥,他們什麼都沒有找到。
倖存的政府指揮部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雷達屏幕上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巨型生物的蹤跡。高解析度的衛星畫面也顯示,東京灣的海面一片清澈,只有正常的波紋。雛子,那個曾經掌控著人類命運、作為他們最後精神支柱的巨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徹底地,消失了。
然而,雛子並非真的消失了。她只是變回了正常的大小,一個與「無衣紀元」中的所有凡人一樣,赤裸的、渺小的、毫不起眼的少女。
她或許是在某個寧靜的、被全球倖存者遺忘的夜晚,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遠方巨獸肆虐的戰火所吸引時,悄然地、如同卸下重擔般,變回了原樣。那份將她野蠻膨脹的神秘力量,在完成了它那荒誕的使命——拯救了人類,並讓他們學會了赤裸以對——之後,也如同潮水般,悄然地從她體內回歸了寂靜。
她從東京灣那冰冷的海水中走出,晚風吹拂著她嬌小的身體,讓她感受到久違的、幾乎讓她落淚的輕盈與正常。然而,當她混入岸上那數百萬因為「神蹟」消失而陷入恐慌的赤裸凡人之中時,一個最為深刻、也最為諷刺的結局,卻悄然上演:
沒有人認出她。
在這個「無衣紀元」中,所有人都赤身裸體,這是他們對她的最高敬意。曾經是雛子獨有的、讓她痛苦不堪的「標籤」——龐大的身軀與被迫的赤裸——此刻卻成為了全人類的常態。當她縮小之後,她那赤裸的、帶著少女青澀的身體,與周圍任何一個因營養不良而顯得乾瘦的凡人,並無二致。
而那些凡人,他們的目光,依舊狂熱地、絕望地投向那片空蕩蕩的東京灣,投向那片曾經存在著「女神」的海域。他們的信仰如此盲目而執著,以至於他們根本無法察覺到,他們所苦苦尋找、哀嚎膜拜的「神明」,此刻正以最不起眼的方式,赤裸著雙腳,默默地行走在他們中間。
雛子,那個曾經拯救了世界的巨人,那個曾被恐懼、羞恥、膜拜所環繞的終極存在,如今卻輕而易舉地融入了這片混亂的人海。她穿梭在赤裸的人群中,那些曾經圍觀她裸體、意淫她身體、最後又瘋狂崇拜她的人們,此刻卻對這個從他們身邊走過的、真正的「神」,視而不見。
她的臉上,不再有羞恥,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為複雜、難以言喻的情緒——**一份被全世界遺忘的、巨大的孤寂,以及一絲對人類那無可救藥的盲目,最深沉的諷刺。**她看到了他們眼中的狂熱,聽到了他們對「女神」的呼喚,卻清晰地知道,他們所呼喚的,是一個已經消逝的、被他們自己神話了的符號,而非她這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雛子在人群中,成為了一個無人知曉的救世主。她曾經是末日,曾經是希望,如今,卻只是茫茫人海中,一個無關緊要的普通人。她或許會繼續以一個凡人的身份,在這個被她徹底改變、卻又將她徹底遺忘的世界中,默默地生活下去。她可能會看到巨獸的殘餘威脅依然存在,看到人類在這個「無衣紀元」中的掙扎與演變,看到那些因她而起的、荒誕不經的狂熱信仰。
她曾經的巨大,給世界帶來了毀滅與新生;她如今的渺小,則讓她以一個最普通、最殘酷的凡人視角,去親身見證她一手塑造的、這個荒謬的世界。這份無聲的結局,比任何轟轟烈烈的史詩都更具悲劇色彩,也更具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來自更高維度的諷刺意味。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gA3DuySv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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