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珉炯依稀記得小的時候遇過地震,他們家是高樓層的公寓,當時整個家晃得厲害,搖了很久很久。也許是年齡還小,不知道什麼是恐懼,當時他在天搖地動中不哭也不鬧,甚至還能笑出聲音。
直到現在,李珉炯才發現地板傳來的轟鳴聲,是如此令人恐懼。
在Keria的叫喊下,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衝,兩個滿是物資的背包和文炫竣的重量快要把他壓垮了。但他連大氣都沒辦法好好喘上一口,停下來就是死路一條。
前方的Keria在幫李珉炯開路,手中的武器揮舞的隨意,一刺一揮讓殭屍接連倒下。但不是每個倒地的敵人都停止行動,因為能停止殭屍的行動足矣,現在沒時間逐一補上最後一刀。
Keria轉身看向Gumayusi時,發現變種殭屍越過響著警報的汽車,持續往他們的方向走。那隻變種殭屍似乎只會筆直地朝他們所在的位置前進,因為當他被汽車擋住時,不像其他殭屍被卡住或繞路,而是選擇直接撞開障礙物。
值得慶幸的是,當變種殭屍衝入草叢區時,速度便降至步行的狀態。那速度只比普通殭屍快一點。那些因聲音聚集起來的同類,反而成了變種殭屍的障礙物。它得要像撞開汽車一樣撞開他們,這對當前情勢來說,倒也不算壞事。
「該死,快被汽車吸引啊。不要來找我們。」Keria手起刀落,又多了一個刀下亡魂。
圍繞的殭屍越來越多,變種殭屍也持續逼近。若再不想出辦法,他們就要死在這裡了。
Keria環顧四周,他們已經穿過十字路口,踏上街道,與先前藏身的草叢拉開了一段距離。但還不夠遠,連汽車的鳴笛聲都依舊刺耳,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快想啊。」Keria敲著自己腦袋,用雙眼搜尋著可以利用的事物。到處都是殭屍、馬路上有散落的汽車,排列整齊的行道樹、破碎的商店窗戶。
——碰的一聲,李珉炯跟Keria回頭看見變種殭屍又撞開了一台汽車。
「那種怪物要怎麼擋啊?」李珉炯大聲吶喊。
「有辦法跟他打嗎?」
「不可能,如果Oner還醒著,我們三個或許還能一戰。但眼下殭屍太多,我們又少一個戰力。」
「你不能一箭射穿他?」
「那個距離太遠,誤差會很大。而且變種殭屍皮糙肉厚,得射中頭部好幾箭,才有可能解決掉它。」
「那就等他靠近,我解決接近你的敵人。」
「也許能行,但只要計畫出現一點誤差,比如我失手,或者它比預期更難對付——不管怎樣,只要沒能殺死他,那個距離下,死的就會是我們了。」李珉炯面色凝重的說道。「還記得他會丟東西嗎?」
「可惡。」Keria快要想不出辦法了。他很想直接拋下Oner跟Gumayusi逃跑,但他不可能這麼做。據點的引薦問題只是次要原因。最重要的是,Oner曾救過他一命。
如果連這份情誼都還沒報答就棄他們於不顧,他可會做一輩子的噩夢。而且,即無論狀況如何,他也深知被拋下的痛苦,所以他做不到。
「除非能把整棵大樹拔起來,當武器跟那隻怪物單挑,不然根本沒機會贏啊。」李珉炯眉頭一皺,低聲咒罵。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這場戰鬥毫無勝算。
「拔下來……對!拔下來好。」Keria眼神一亮,興奮地喊道。
「你在說什麼?」李珉炯被Keria嚇到了,心想著對方不可能被逼瘋了吧。
「Gumayusi你把Oner放下來……」
「我是不可能丟下他的。」李珉炯大喊一聲,眼神冷冽的看向Keria,把對方嚇的心頭一顫。
「我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有個計劃。」Keria將長槍猛地刺入殭屍的腦門後,絲毫不懼怕的與李珉炯四目相交。「但你要聽我說。」
李珉炯從對方急迫的目光中,看見自信與真誠。如果那雙眼睛的主人說謊,那李珉炯會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
他想相信對方,但這仍是一場豪賭,他和Keria的交情,還不足以支撐完全的信任。更何況,文炫竣此刻昏迷不醒,如果Keria心懷不軌,死的不只是他自己,連文炫竣也會陪葬。現在,他們沒有犯錯的餘地,只要踏錯一步——便是死路一條。
他移開視線,環顧四周,再次回望。此時他知道,僅靠自己無法突破重圍。
「拜託,聽我說。」Keria語氣更著急,卻試著將聲音放軟。
李珉炯深吸了一口氣心想,希望眼睛的主人不要是個騙子。
「說吧!我能做什麼?」李珉炯在吐完氣之後下定決心。
「你能只靠自己解決附近的殭屍嗎?」
「很勉強,但可以。」附近少說有二十隻殭屍,李珉炯一發都不能失手,容錯率趨近於零。
「好,我要去設置能擋住變種殭屍的陷阱。你待在原地,負責殺掉靠近你們的殭屍。」Keria邊說邊將綁在匕首上的繩索解開,把背包跟長槍丟在原地,並指向他們身邊,像柵欄一樣的分隔島。「讓Oner靠在這裡吧。」
「好。」李珉炯安置好Oner後,也將背包丟下。雙手緊握著弓身及箭尾,整個人蓄勢待發。
「記得,顧好你們自己,不要掩護我。」Keria甩了甩手上的匕首,原地輕輕跳了幾下熱身,便衝了出去。
Keria從小就不喜歡自己嬌小的身體,在同齡人中總是矮一截,這也讓他總是被瞧不起。有些人會當面嘲笑他,但更多人喜歡在他背後咬耳朵,這時他的第二個缺點也顯露出來——過於敏銳的感官。那種對周圍環境的極高敏感度,讓他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他人的惡意。
他曾經很討厭這些特質,直到末日爆發後,他才察覺,身材矮小跟敏銳的感官,其實是種天賦。
他正自由地穿梭於屍潮之中,速度比與Oner一起作戰來的更快速,因為他不需要擔心隊友的刀鋒。他將嬌小的身軀壓低著奔跑,時而躍起,時而滑鏟穿過殭屍的腳下。
行動的路線,在他的腦海裡格外清晰,像是一種無形的指引,他知道該走哪裡,多年來的經驗與天賦融入體內,已經成為他的一部分。
不費多時,他便抵達人行道,迅速將身上的繩索甩開來,一圈圈的纏繞在粗壯的行道樹幹上。
「該死,之前就該多學不同種的繩結。」Keria用腳踩著樹幹,雙手用力將繩子拉緊,打了好幾個死結。
Keria把另一頭的繩子纏在手上,蹲下一揮,絆倒了一隻接近他的殭屍後,迅速補刀。
「現在才是重頭戲。」他看著對面隔著馬路的人行道,對自己打氣後又衝了出去。
這次他不能再四處閃躲,必須清除道路上的敵人,因為布置陷阱時遭到干擾,說不准會影響最終的效果。
狂奔中的Keria對著殭屍的咽喉精準下手,每一次擊中後,他都試圖用更快的速度解決敵人。起初幾隻殭屍還算順利,但隨著時間推移,手中的繩子開始束縛他的行動,像是被拴住的獵犬,無法發揮全力。
「啊,可惡!」身後的殭屍推擠到了繩索,讓他重心不穩失手了,這一刀只有淺淺的劃過胸膛,對殭屍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傷害。但他反應靈敏,迅速改變重心位置,將雙手撐著地板,靠著全身的力量踢飛敵人的頭顱。
雖然不斷受到繩索的影響,Keria現在也不能將其放掉,不然就會功虧一匱。可是他也不能將繩子綁在刀柄上投擲出去,原因有二。第一是會失去唯一的武器;第二是,要避開擁擠的屍群射到對街,難如登天。
「怎麼辦?到底怎麼辦?」正當他苦惱的時候,耳中再次傳來不遠處的轟鳴,逐漸逼近。Keria已無暇多想。他跳上附近車子的車頂,迅速將戰場的變化納入視野。
「呼——呼——」嘴裡呼出的熱氣,讓被遮掩的臉部佈滿水珠。在布巾的遮掩下,全力奔跑的他感到呼吸愈發沉重。
所以他將布巾拉至領口,用袖口將汗水擦乾,接著將手中的繩索猛地甩向空中,脫離與之糾纏的殭屍。
這時他注意到Gumayusi射穿了一隻殭屍後,瞬間搭上新的箭,回頭放倒下一隻。從瞄準到放箭的過程,不到三秒,可謂精湛。
但縱使技術再高超,只要一次失誤就是死亡。對方全神貫注的表情,提醒著他,對方已經為了自己的計畫,賭上了性命。
但意外地,對方的一舉一動,反而像是送來小小的禮物,帶給他些許的勇氣。如果Gumayusi選擇相信Keria,那他怎麼能背棄自己的名字,又怎麼能讓對方失望。
有時人要向前進,只需要些許的勇氣。
所以這次輪到Keria深呼吸,進行一場豪賭。
他在車頂壓低身姿,擺出短跑選手的預備動作。在殭屍靠近的那刻,他向前衝刺,每一步都踩在殭屍的腦門上,精確控制著力道,腳步太輕會失去平衡,太重會踩垮殭屍,連跑帶跳的越過一隻又一隻的殭屍。
這個做法出奇地順利,就在快抵達對街時,Keria跳向最後一隻殭屍,然而,它卻像有所預料般的伸出腐爛的雙手,抓向Keria的腳踝。
那個瞬間他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卻都無法阻止已經跳向那隻殭屍的雙腳。
完蛋了,Keria心想暗道。這是他在碰到殭屍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這一刻,從遠處飛來了一隻箭矢,正中殭屍腦門,中斷了它的行動。讓Keria毫髮無傷的踏著那隻殭屍飛越過去。
Keria藉著翻滾,卸掉從空中跳下的衝擊力,並迅速將繩索綁在行道樹幹上,打上很多的死結。失去繩子的負面影響後,Keria很快便回到了李珉炯身邊。
「計畫完成一半了,剩下就等那隻大殭屍上鉤了。」
「現在呢?」
「背起Oner,要繼續逃了。那根繩索可以拖延不少時間。」Keria背起包包,拿起長槍,朝他們預定的路線開路。他發現,四周圍繞的殭屍數量不至於致命,但也不是可以輕易忽視的威脅。
「就說了,不用掩護我!」Keria回頭瞪向李珉炯,眼中滿是無法言喻的怒火,心想周圍明明這麼不安全,這人怎麼還分神顧及我。
「那是剛好注意到……我……」李珉炯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反應,臉上立刻浮現歉意。
其實他說了謊,他沒辦法不去在意同伴的安危,尤其看到Keria穿梭在屍潮之中更是。
Keria的表情變得更加生氣,讓李珉炯以為對方把那份擔心誤解成了不信任,準備開口向他道歉。「對不……」
「但還是謝謝你啦!」Keria故意轉身去,背對李珉炯,打斷了對方的話。李珉炯看不見Keria的表情,但他聽出語氣中那份真誠的感激,沒有先前的怒氣,才安心下來。
「你說什麼?我沒聽到。」李珉炯調皮的說道。
「別得寸進尺,我知道你聽見了。」李珉炯心想,Keria八成是翻著白眼說出這句話的。
然而,除了Keria,只有「柳岷析」清楚知道當時自己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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