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是長方形的格局,裡頭的佈置早已無法辨識原先餐廳的痕跡。進門的右手邊是櫃台,櫃台深處是早已被雜物堆滿的廚房。
辦公桌就在面對門口的最深處,辦公桌的後頭是一片片的窗戶,這裡的採光很好,陽光能毫無阻礙地透進來。辦公桌的右邊是一張破舊的沙發,一眼便能看出,這就是李相赫平時的休息處。
文炫竣曾提過幫他找個床墊或至少沒那麼破爛的沙發。可是那時李相赫也只是淡淡回應「不用了,這樣就好,與其浪費時間幫我搬床墊,不如多找些據點裡缺的物資。」
當時文炫竣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李珉炯,李珉炯也只能無奈地聳聳肩,說道「要不是這間餐廳原本就有這張沙發,相赫哥可能連床都不打算準備。他會記得休息,我就要謝天謝地了。」
而現在,李相赫則躺在沙發上,讓崔玄凖幫他檢查身上的舊傷。
李相赫是據點的領導者,他不喜歡這個稱呼,自認只是比其他人更擅長處理事情罷了。但在李珉炯看來,他完全配得上這個稱呼,思慮周全、沉穩冷靜,搭配必要的冷血就是一個領導者該有的條件。無論李相赫如何否認,都改變不了他天生是個領導者的事實。
他的衣著幾乎都是黑色或深色系,沉穩內斂,卻總帶著和煦的笑意,與他的外貌相得益彰。黑髮配上圓框眼鏡,增添了幾分書卷氣息,但身上的傷痕如同勳章,提醒著眾人——愛書之人未必柔弱。
「珉炯啊,有記得敲門很好,但也要等人回應啊。」李相赫沒把眼睛睜開也知道是誰,這個據點敢這麼對他的人,只有李珉炯了。
「抱歉了,相赫哥,我是……」李珉炯話到一半,又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他原本想說樓下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但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算了,當我沒說,抱歉。」
「我是沒關係,但你這個習慣不改一改,未來遭殃的會是你喔。」
「我知……」
「你才不會改!早安,相赫哥,玄凖哥。」文炫竣打斷了李珉炯,他就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的類型。
「早安啊,炫竣。」李相赫笑著說。
「早安啊,炫竣、珉炯。」崔玄凖用網狀繃帶固定李相赫的左大腿後,笑著看向文炫竣。
崔玄凖脖子上掛著聽診器,身穿一席白色醫師袍,本該潔淨的袍子卻已經到處沾染了污漬。除了在必須維持衛生的環境中,他平時並不太在意外觀,他在觸診時希望能讓病患安心,長期下來,衣服自然變得如此——此刻,他蹲坐在沙發旁看診,袍角拖曳在地。
他留著微卷的髮絲,配戴圓框眼鏡,與李相赫一樣透著文人氣息。然而,崔玄凖完全不擅長戰鬥,跑幾步就氣喘吁吁,揮舞武器更是力不從心,稱得上是徹頭徹尾的後勤人員。不過,為了自保,文炫竣近來硬是拉著他一起訓練,讓他在心懷感激的同時,也叫苦連天。
「早安……玄凖哥,相赫哥的腳還好嗎?」李珉炯面露憂色看向李相赫纏著繃帶的傷口,當時受傷的畫面他還記得,那時李相赫幫他擋下足以致死的一刀,代價是自己的側腰到大腿側邊被劃出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如果沒有李相赫,他也不會在這裡了。也是從那時開始,原本就睡不好的他,開始伴隨著揮之不去的頭痛。
「恢復得比預期好,傷口正在癒合,但還不到可以跑動的狀態。如果相赫哥願意多休息的話,會恢復的更快喔。」崔玄凖說著,一邊替李相赫拉好因為包紮而稍微敞開的上衣與褲子。隨後,他拿起靠在沙發上的鐵棍,遞到李相赫手中。
「嗯……我儘量。」李相赫苦笑。
「你們兩個今天也會「外出」吧,如果可以幫我留意繃帶和醫療用酒精,這兩個的庫存都耗得好快。」崔玄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幫相赫哥找根拐杖,他老是拿那根鐵棍不是辦法,萬一身體習慣了,可能會留下不好的影響。」
「我沒關係的,這個我也用的習……」
「我說,用拐杖。」崔玄凖用著溫和的語氣,跟不容質疑的眼神打斷李相赫的發言。
「可是物資……」
「哥,我的醫囑都不聽了嗎?」崔玄凖話說得更輕,眼神笑得更溫柔,他直直地看著李相赫的雙眼。
「好,對不起,玄凖,我錯了,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了。」李相赫無奈地舉起雙手投降,嘆了口氣。「珉炯,你幫我找根拐杖吧,麻煩你了。」
「很好,哥還是要記得多休息。」崔玄凖將醫療用品收進箱子裡後,轉頭看向李珉炯跟文炫竣。「繃帶跟酒精麻煩你們找了,然後拐杖的類型最好找前臂拐杖或腋下拐杖。記得注意安全,不要一身傷的回來喔。」
「我知道了。」文炫竣神色一正,語氣少了平時的輕鬆,顯得格外認真。
「對了,珉炯,你的頭痛好一點了嗎?」
「有啊,這幾天都沒有頭痛。」李珉炯輕鬆的回應,好像今早的頭痛是他的錯覺一樣。
「那就好。相赫哥,如果不舒服記得要通知我,你們幾個也是。」崔玄凖拍了拍李珉炯的肩膀,轉身離開辦公室。「那我先走了,還有其他病患要診斷。」
「你們兩個有什麼要報告的嗎?」相赫哥一拐一拐走到辦公桌後,但沒有立刻坐下。
「我們今天也會『外出』,既然玄凖哥希望可以多找一些醫療物資,我們就往三星醫院那邊搜索吧。哥覺得可以嗎?」李珉炯問道。
「可以,那藥品也能搜就搜吧。那邊殭屍比較多,要慎重行動。」李相赫推了眼鏡。「目前醫療用品還算足夠,你們不用搜得太深入。」
「那我們現在該出發了,走過去差不多需要兩個小時。」
「沒有腳踏車可以用嗎?」文炫竣詢問。
「據點裡的載具只剩下緊急用的汽車了。」李相赫一邊翻著桌上的文件,一邊說道:「昨天有『外出者』要去比較遠的地方,把腳踏車借走了,現在還沒回來。」
據點的人習慣用「外出者」來稱呼搜索物資的人。也不知道最初這麼稱呼的人是誰,或許,他當時希望用這樣平凡的詞,來沖淡探索本身的恐懼感吧。
「那快走吧,我不想睡在據點外,有夠可怕。」文炫竣走向李相赫身邊,將拳頭伸出來,李相赫跟李珉炯也將手伸出來。
「Fighting!」當彼此的拳頭碰在一起,三人齊聲喊道。對他們來說,這個習慣比祈禱更能夠使他們穩定身心。
當李珉炯先離開辦公室時,李相赫突然開口叫住文炫竣。
「炫竣,你等一下。」李相赫頓了一下,將視線移到門口。「幫我多照顧珉炯,他只願意跟你搭配,我只能拜託你了。」
「哥,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他的。隊友不就是為了彼此照應才存在的嗎?」
「我都知道,只是……我有點擔心他,雖然他自己沒有注意到,但他最近太拼命了。」
「哥,你放心,我會多注意的。」文炫竣說完,便開了門走到了一樓。遠遠就看見被人群圍住的李珉炯,他笑著回應大家的話。活像一個太陽,無時無刻都在照耀身邊的人。
「……到底誰才是笨蛋。」文炫竣用著只有自己聽的到的音量說了一句,便將李珉炯從人群拉了出來。
兩人筆直穿越人群,朝據點的大門走去
整個據點的防護網是用廢棄車輛與鐵網圍籬拼湊而成,焊接的痕跡凌亂卻堅固,鏽蝕的金屬邊緣在陽光下泛著黯淡的光澤。風從破損的縫隙間穿過,帶來了外頭未知的氣息。
大門的守衛見他們過來,便拿出資料開始填寫。
「Gumayusi、Oner,你們今天也要『外出』嗎?辛苦你們了。」
「對,我們要前往三星醫院那一帶。」
「糧食跟武器都有帶齊嗎?」
「有,我們確認過了。」
「對了,最近有「外出者」回報,我們據點附近好像有種沒見過生物。」
「生物?」李珉炯跟文炫竣互看一眼。
「沒錯,據說它們能攀牆而行,速度極快。」警衛邊動筆邊說道。「目前沒有人被攻擊過,所以也沒有人看清楚,你們自己注意一點。」
「希望不是什麼新變種,原本的殭屍已經夠麻煩了。」文炫竣抱怨了一聲。
「總之,你們小心點。好了,該走了。」守衛說完,便抬了抬下巴,示意旁邊的幾名守衛打開大門。
據點周圍的殭屍早已被清理乾淨,四周安靜得不自然,彷彿整座城市都被遺棄了,只剩殘破的建築與風掠過廢墟的聲音。遠方,零星幾隻殭屍在街道上晃動,步履僵硬,彷彿察覺到門扉的開啟,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現。
李珉炯和文炫竣對視一眼,沒再多說,邁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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