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色的倒數計時，滴答滴答地，爬進了最後十二小時。
阿哲的眼睛跟兔子一樣紅，佈滿了血絲，手指頭卻像有自己的生命，在鍵盤上瘋狂跳舞。螢幕上，林詩雅留下的防護系統代碼，像小溪一樣流淌開來，每一行都熟悉得像是她的親筆信。
「這套系統……」小雨的聲音從視訊裡抖了出來，聽起來簡直不敢相信，「它根本不只是個防火牆，我怎麼覺得……它像個活生生的、會思考的東西。」
阿哲停下動作，死死盯著螢幕上那些比芝麻還密的演算法。「詩雅以前說過，老鬼最厲害的武器是恐懼。但你知道嗎？恐懼的對面不是勇敢——是希望。」
AR眼鏡突然閃了一下，阿Ken的聲音跟火燒屁股一樣急：「阿哲，出事了！監控系統抓到不對勁的訊號！老鬼的數據流已經在鑽網絡核心了，我看再過四個小時，外面的防線就要全線崩潰！」
房間裡的空氣好像瞬間被抽乾，溫度驟降了十度。阿哲看著倒數計時，9:47:23……9:47:22……心臟跟著秒數一下下重擊著胸口。
「詩雅那套系統，到底還要搞多久？」阿信推門進來，手上還端著三杯放到涼的咖啡，聲音聽起來又累又急。
「最關鍵的模組，還差臨門一腳。」阿哲的手指頭懸在一串代碼上，不敢輕舉妄動，「但這最後一關，得要使用者的『情感共鳴指數』衝到頂點才能啟動。」
小雨在視訊那頭，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你的意思是……這系統需要感覺到那種……純粹到不行的信念？」
「不只是信念那麼簡單。」阿哲想起林詩雅最後一次改代碼時的樣子，「她說，這套系統叫『星盾』，因為它要的不是什麼高科技，而是一顆能把黑暗照亮的心。」
話才剛說完，電腦螢幕「唰」地一下，被一片血紅色的光給佔滿了。老鬼的聲音從喇叭裡炸開來，那聲音簡adece像是從地底下十八層爬上來的鬼叫：
「小鬼們，還在玩那女人留下來的破玩具啊？」畫面裡的老鬼，哪還有以前那種裝出來的冷靜，眼睛裡燒著一股瘋狂的火，「我跟你們講，恐懼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等所有人都看到那些有錢有勢的傢伙的真面目，等所有鳥事都被掀出來，我看到時候你們還信個屁的星光！」
螢幕上開始瘋狂閃現一張張嚇死人的畫面——政客貪污的證據、大老闆開的血汗工廠、媒體老大怎麼在背後操縱風向。隨便一張都能讓整個社會翻過來。
「看看這些！」老鬼像野獸一樣嘶吼，「這就是你們拼死拼活想保護的世界！一個蓋在謊言跟剝削上的大糞坑！」
阿哲的手開始抖，不是嚇的，是氣的。他看到了那些被踩在腳底下的藝人，看到了一個個被現實吞掉的夢想，也看到了林詩雅……她以前受過的那些罪……
「系統情感共鳴指數檢測：94%……95%……96%……」
電腦冷冰冰的語音突然響起來，阿哲嚇了一跳，抬頭看螢幕。星盾系統的核心模組居然自己動了起來，一道道藍色的光從代碼的縫隙裡鑽出來。
「97%……98%……」
就在指數快要衝破極限的那一秒，阿哲的腦子裡突然響起林詩雅的聲音：「阿哲，不要因為世界這麼黑就絕望，要為了還有那麼一點點可以守護的光去戰鬥。」
「99%……臨界值達成。星盾系統，啟動。」
藍色的光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不只是阿哲的電腦，所有連上網路的裝置，都開始發出那種很溫柔的、像星星一樣的光。
老鬼的攻擊數據像洪水一樣衝過來，但一碰到星盾防線，怪事發生了——那些充滿惡意的黑材料，在藍色星光的包圍下，居然開始變形，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東西。
螢幕上，本來要爆料某個政客貪污的資料，變成了一篇關於「權力與責任」的深度好文；本來要揭發大老闆剝削員工的檔案，變成了一場「如何建立更公平的商業環境」的大討論；而那些媒體操控的證據，居然成了一道「資訊透明度和社會進步哪個重要」的哲學辯論題。
「這……這怎麼可能？」老鬼的咆哮裡，第一次透出那種蓋不住的恐慌，「我的數據！我的武器！你們他媽的到底做了什麼？」
阿哲死死盯著螢幕上那些被「改造」過的資訊，突然間，他懂了。他終於懂了林詩雅設計這套系統真正的目的。她從來就不是要阻止真相被大家知道，而是要換一種方式，把真相說出來。
「詩雅……」他輕聲念著她的名字，「妳想要的不是把黑暗藏起來，而是用光明，去照亮黑暗。」
小雨的聲音又從通話裡傳來，這次聽起來超興奮：「阿哲，你快看網路上！大家反應超奇怪的！」
阿哲趕快切換視窗，社交媒體上的景象，簡直是前所未見。本來老鬼以為會引發暴動和絕望的黑材料，現在居然激發了大家超級理性的討論。
「我們確實要面對這些鳥問題，但把一切砸爛不是辦法吧。」
「真相是蠻殘酷的啦，但我們可以選擇用更有建設性的方式去回應啊。」
「謝啦，把這些事掀出來，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要怎麼改變了。」
每一條留言，都帶著思考，而不是憤怒；帶著希望，而不是絕望。
老鬼的攻擊系統開始秀逗了。監控畫面裡，他跟瘋子一樣狂敲鍵盤，但螢幕上就是一直跳出錯誤訊息。
「不！不可能！」他的聲音變得又尖又扭曲，「恐懼是人的本性！絕望才是世界的真相！你們這些天真到無藥可救的白痴！」
但是，星盾系統已經完全啟動。在港灣的每一個角落，只要是連上網的裝置，都散發著溫柔的藍光。那些本來足以一瞬間摧毀社會信任的黑材料，現在反倒成了推動社會進步的催化劑。
阿信看著窗外，街上的大螢幕不再播那些煽動人心的黑材料片段，反而開始播放理性討論社會問題的論壇節目。「這……這就像是把毒藥變成了良藥。」
阿哲點點頭，眼眶有點濕：「這就是詩雅的智慧。她早就知道了，真正的力量不是摧毀，而是轉化。」
監控系統顯示，老鬼的數據中心開始過熱了。他的攻擊系統，本來是設計來散播恐懼的，現在卻被反過來利用，變成了傳播理性和希望的超級頻道。
「系統反饋超載……數據中心溫度超標……」警報聲從老鬼那邊淒厲地響起。
小雨的聲音裡全是藏不住的興奮：「阿哲，他的系統快爆了！星盾不只是防守，它還在反攻！」
但阿哲一點都沒有贏的感覺，反而心裡悶得發慌。他看著監控畫面裡的老鬼，看著那個曾經像老師一樣帶他的人，現在卻被自己的憤怒和絕望給活活吞噬。
「老鬼……」阿哲對著螢幕輕聲說，「詩雅從來就沒想過要打敗你。她只是想讓你知道，除了把一切都毀掉，我們其實……還有別的選擇。」
監控畫面開始瘋狂閃爍，老鬼的影子一下清楚一下模糊。但在斷線前的最後一秒，阿哲好像看到了什麼——老鬼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很短暫的迷茫，就好像在那一瞬間，他想起了什麼早就被他扔掉的東西。
倒數計時，停了。
血紅色的數字凝固在3:27:14，然後，慢慢地，溫柔地，變成了藍色。
全城的螢幕上，星盾系統只顯示了一行簡單的訊息：「黑夜就要過去，星星永遠都在。」
阿哲整個人癱在椅子上，突然覺得好累好累，累到骨頭都散了。但這種累裡面，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我們……做到了……」小雨的聲音輕得像根羽毛，「詩雅留下來的方法，真的成功了。」
阿信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慢慢安靜下來的城市。街上的人們不再驚慌失措，而是在小聲地討論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不過……」阿Ken的聲音從通訊設備裡傳來，帶著一點擔心，「老鬼雖然輸了，但他跟他的數據中心還在某個鬼地方。這次只是開胃菜，誰知道他下一次會搞出什麼更瘋狂的計畫。」
阿哲點點頭，眼睛裡又重新燃起了火。星盾系統雖然擋下了這次攻擊，但真正的戰爭，可能現在才要開始。
他看向桌上林詩雅的照片，照片裡的她，還是帶著那種又溫柔又堅定的笑容。
「詩雅，謝謝妳……」他輕聲說，「但我知道，這只是個開始。我會繼續走下去，直到蓋出一個真正屬於星星的世界。」
窗外，第一道晨光掙脫了雲層的束縛，照了進來。新的一天來了，而這一次，它帶來的不是世界末日，而是希望。
但在城市的某個陰暗角落，一個影子在黑暗中慢慢站了起來。螢幕上的字跡，若隱若現：「第二階段，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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