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２》 - 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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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 13,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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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韓湘把麵包湊到嘴邊，我依然像遭遇石化一樣突然靜止。

「可唔可以唔食。」我問。

「得，我食都一樣。」韓湘把麵包抽出燒烤叉，正打算放入口：「只係唔想浪費。」

我捉住了韓湘的手腕，制止她吃麵包的行為：「都係我嚟。」我默默地吃下了麵包。

如果這塊麵包掉落在倖存區的地上，相信都會有群人互相搶奪，更何況韓湘只是不想食物給浪費掉，在西城薈這種每日上演飢荒的地方，能夠吃下肚的東西不多。

很快地，菇菌類串燒被烤得香噴噴，每顆切成半塊的冬菇鼓脹濃郁、金針菇味道清甜、雞髀菇則肥大肉厚，我們四個都吃得忘了說話，使得燒烤場有好一會兒都是炭火「啪啦啪啦」的聲音。

韓亥胃口大開：「下一輪？」菇類轉眼間都吃清光。

下一輪燒烤，韓素女士又拿出小池魚和烤蝦，最讓一家之主期待的主菜「羊肉」還是未上場，令韓亥懷疑她們是否忘記把肉類帶來，不時回望至餐桌上。

「估唔到有咁多食物。」能吃到蝦和魚，已經大出我所料。

「都係儲咗好耐先食到一次。」韓湘說。

「原來係咁。」

「可能你初初嚟到，唔熟識我哋西城薈文化，我哋係好重視「聚餐」呢個文化，俗稱「圍爐」，因為算係唯一嘅社交活動，每次大家都會帶備一定份量嘅食物，咁先可以盡興。」韓素女士為我說明。

「咁今日依到……」我把插著小池魚的燒烤叉反轉，把另一面燒至金黃：「大概係儲咗幾耐嘅份量？」

「三個月左右。」連他們一家人這麼高的官階，都需要三個月才能大快朵頤一次，其他下級的軍人不用想像。

三個月才能聚一次的餐，居然邀請了我出席，感覺上他們也很重視我。

「你唔洗介意，盡情食。」韓亥搭我膊頭。

「其實我都有樣嘢可以回敬你哋……」我說。

「係？」他們三人默契地望向我。

我抽出一條粟米和砂糖，前者是飯堂伙食兵贈送，後者是從吾禍得來。我把輪椅推到野餐桌前，讓它變成自己的料理台，先將粟米粒刨落，再拿張他們帶來的錫紙包裹，加入了砂糖，最後放到燒烤爐一邊，利用熱力慢慢將它們成為爆米花。

味道肯定不會像以前電影院那麼棒，但至少能讓人回味當年的美好。

「依下真係神來一筆。」韓湘對爆米花很有興趣。

幾十分鐘後，魚和蝦都烤至金黃的可食用階段，大家都毫不客氣地進食，四隻明蝦唯獨有隻沒人認領，那人正是我。

「M，你對蝦有敏感？」韓素女士問。

「唔係。」我小心翼翼地吃著小池魚，避開它的魚骨：「我不嬲唔太鐘意食蝦。」

一臉無奈的韓湘把蝦的殼拆開，露出其飽滿的肉質，放到我的嘴前。

「但既然韓湘咁好心，我就食下。」我吃掉韓湘遞給我的蝦。

不用自己拆殼的蝦，太美味了。

到第三輪，韓亥最想吃到的「羊肉」總算上場了。

經過特別處理，我都不知是屬於人體的哪個部位，但外表完全能夠以假亂真。

「顧問，你應該唔會同韓湘一樣，係唔食羊肉？男人老狗，應該唔會有咁多顧慮。」韓亥穿好一塊羊肉，放在爐上燒烤。

「咳，我……」

「我一睇就知，你未食過羊肉。」韓亥直接把我戳穿，似笑非笑地說：「食下啦，我以前做法證嗰陣有一個信念，就係人死咗不過係一團肉，但我哋作為活人嘅都要繼續生存落去。」

「你又喺到灌輸啲莫名其妙嘅思想俾後生……」韓素女士沒好氣地搖頭。

「如果顧問認同我，自然會願意食。」韓亥說。

我拒絕了韓亥：「我都想食，可惜我已經飽。」

「嗯──」韓亥沒有給我臉色，反而說：「幾好啊，你有自己嘅堅持，我都係咁教韓湘，唔好俾任何人影響到，要有自己諗法，如果唔係就好難生存落去。」

說罷，韓亥舉起姆指讚賞，我亦舉起姆指回敬他。

吃到七分飽的我們正在座上休息，機靈的路易士搖著尾巴吠我們，咬住飛碟過來要求陪牠玩，我和韓湘對望一眼就各自到燒烤公園的一端，把飛碟飛出並讓路易士接回來。

有時候飛碟被坐輪椅的我恰好接住了，路易士便會撲到我身上，想要從我懷裡叼出飛碟，送回到韓湘手中，過程總弄得我一身是癢，哭笑不得。

待韓亥都用餐完畢後，他把炭火弄至熄滅，然後兩父妻打起羽毛球來。

「Louis！」

玩了好一會，韓亥叫住路易士，把自己剛才吃剩的羊肉骨拋給牠咬，為我和韓湘騰出一點空間。

「……隻狗終於肯抖下，拋到我手跛。」韓湘搖搖頭。

「湘，我同顧問一組，你同你阿媽一組。」韓亥給我們各一支球拍。

「但我隻腳……」我生硬地接過球拍。

「哈，斷咗都可以打羽毛球嘅，你守住後面。」韓亥站到我面前。

於是，我們又真的打起羽毛球來。說真的，我好享受這種有說有笑的家庭樂時光，但要裝成斷腳，可謂美中不足。

雖然只是玩玩，但我也有點過分投入，韓湘會刻意把球打到我一旁，讓我需要把身子傾前接住，有次更為了接球而摔倒地上，引得韓湘轉身偷笑。

「無嘢嘛，接唔到唔洗太執著喎。」韓亥把我扶回輪椅上。

「無事。」我拍走身上的塵土。

打羽毛球玩得累了，我們就坐下來休息，做自己想做的事。例如韓素女士深入觀賞周圍的花蝶，韓亥會一邊品酒一邊閉目養神，韓湘就玩自己純熟的木結他，彈奏《Santa Monica Dream》，優閒得令人忘記時間的存在。

我則撫摸著路易士，聆聽著韓湘的結他，觀看著韓湘的臉龐，思想著我們未來的日子，會否還有這樣的美好。

有親人已經不容易，有後天親人更加困難。

「上將。」我把輪椅推到他旁邊。

「嗯？」韓亥張開眼睛。

「今日多謝你招待。」

「唔客氣。」韓亥微微一笑，拍我膊頭：「你係西城薈嘅貴賓，招呼你係我嘅榮幸。」

「你諗住做到幾時？」我轉換話題。

「……即係退休？」

我頓一頓：「可以咁講。」

「退休……」韓亥抬頭看著天空：「西城薈唔會需要無貢獻嘅人。」

「你都唔一定需要西城薈。」

韓亥兩眼目光，移落到我臉上，沒說些什麼。

「老實講，你拎功勳嗰陣開心啲，定係好似今日咁陪家人開心啲。」

韓亥思考一會，坦誠回答我：「今日。」

「嗯。」

「顧問，我知你想講咩，但我總唔可能帶住家人一走了之，我喺西城薈到有自己嘅責任，特別係西城薈落難咁多年，我唔會放棄呢到嘅一切人同事。」

「咁如果，你完成咗西城薈嘅責任？」我知道韓亥不是個隨便可以叫走的人。

「你意思係？」

「西城薈成功拎返個倖存區，咁你都功成身退。」

「如果真係拎得返倖存區，都無離開嘅必要。」

「戰爭，永遠唔會停止。」

韓亥無言以對。

「你應該知道，呢個事實。如果到時西城薈又俾奪權，你到咗七老八十又要幫西城薈復興？做人係要自私啲，特別係依個世界。」

韓亥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好一會兒：「顧問，話題就到此為止。」

「……」

「將來係點……就等戰爭結束後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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