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者之歌 - 《骨內之聲》

The Voice Within the Bone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CFZzZKH79

若語無聲，誰記骨中殘火？

若名無名，誰知舌上之刃？

——《赫雷語·碎詠》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JvoLXEnW

⸻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dr0dctFB

森林無風。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yluLoFN1

鳥不叫，蟲不動。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pu9dA3Z0

空氣像一層潮濕的靜電，悄悄壓著整片地表。

整個世界彷彿被什麼「語言以外的東西」封印著。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lTGhbis3

而他，就蹲坐在那片樹根之間

像是時間為某種儀式，特意留下的一道殘影。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0vF9nTHRm

他戴著一副模仿人類的面具。

不是為了偽裝。

那是一種……模仿，一種對文明的執念。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rfQiXn1M

異種不需要呼吸裝置，也不需要臉。

但他戴著它，只是為了──

看起來像個會說話的存在。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Vme05kbo0

可惜，這副面具，餵不飽他。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2lFxpAVww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一根指骨。

那是──同類留下的遺物。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g1tTNj34

他曾用藤纏繞、用水洗淨、用日光曬乾。

不為祭祀，也不為紀念。

只是因為──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KDAOTeZG

有東西可以握住，

就不至於立刻撕咬不為了衝動而吞噬。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g4iKssmYi

那，是他延遲飢餓的方法之一。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BrVF4udoQ

他很久沒說出自己的名字了。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ohVhgQpo

名字，是語法。

語法，是暴露。

暴露，就是危險。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74gSD5BkL

但他仍記得句法的形狀，

仍記得聲音在舌尖上升起的溫度，

那些，帶著文明的東西。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XKl7MssT

他曾想成為一個詩人。

或至少，看起來像個詩人。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lqqNRBqd

可現實是──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DuBmmRW0

他正在咀嚼苦草。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o9H40MYG

那種草食一族留下的苔蘚，

味如鏽鐵。

吞下去，就像往胃裡塞進一塊生鏽的釘子。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dKyArBrHS

他一口一口地吃，

只為撐過下一次衝動。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INZF938R

直到──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7Pp8hg5Z

指骨，微微發熱。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U2VlXUFQ

他用本能地握緊它。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PX8ir2ZW

什麼都沒聽見。

不再是詩，也不再是幻聽。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2j8v5e3Ui

這次，是現實介入了。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1ZMevxC1

他聞到了一股東西──

金屬。火焰。焦碳。皮革。

還有碎肉殘香。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wLmlchDn

那不是草食一族的氣味。

也不是 AI 能源的散逸。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VWq7kMfg

那是一種──來自文明廢墟的呼喚。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YPJSeejC

他站起來，

身體開始自動行動。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l7MakshA

不是因為飢餓，

而是因為某種更古老的驅動：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15D5PprzO

「尋找意義」。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VlJ0oZIz

他穿越林間，

翻過泥濘與藤蔓。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pKfDEqjQ

在一處半陷入地表的金屬構造前停下。

那像是古代人類的遺跡，

某種數據保管站，或實驗模組的殘骸。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bVAxIqbI

金屬牆體斑駁，

明顯的戰爭遺跡似的佇立在哪裡，

中央有一道裂口，

像是等待某人將自身裂進去的傷口。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MEpzTS8m

他進入了。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Otfbiuhdn

裡頭狹小、陰冷，

像封印千年的記憶庫。

像文明遺忘自己前的最後一口沉默。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ZEp0oAVh

他用指骨，輕輕撞開某個開關。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K9VYfCAv3

──啪。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6jbEioAwR

裝置被喚醒。

一束不像自然顏色的藍光，

緩緩從天花板投射而下。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Ds2gqOE6

空中，浮現一行古語資訊。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aQPDQWDl

那不是詩，

而是人類語言中，最具侵略性的聲音之一：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6LE3Afwnf

「Gott ist tot. 我們殺了他。你與我。──尼采」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MSgkP52L

他愣住了。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o8AwLHbV

不是因為不懂這語言，

是因為那句話的重量。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RQxxwPRk

在他腦中，那句話像一塊炙熱鐵塊，

重重的壓迫他的神經與血脈。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AIk26bVi

「上帝已死」？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8NO4H6UW5

誰是上帝？

為什麼要殺？

而最殘忍的，是那句：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G5pVFi2y

「你與我。」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guNZU2jE

他忽然意識到——

那副面具，從來不是為了模仿人類。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9ewDVuLc

那是他，

曾希望成為「上帝死後仍能寫詩的人」的證據。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E9J2FeZK

裝置中的最後一行訊息啟動了。

是段錄音。

聲音微弱斷續，語調近似低吟：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3s7cNvQ7

「若神已死，語言如何不瘋？」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QKXPQadDX

那聲音像詩，又不是詩。

像文明在死亡瞬間的呻吟。

像詩被迫吞下自己最後一個音節的回聲。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BB9NGphM

他聽完那段話後，跪下。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BmcyjSqH

不是因為敬畏。

而是因為某種虛脫。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YURbHBAr

──原來，不只是他渴望語言。

人類也曾渴望過詩的延續。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mVKaEFlw

哪怕是在神之死、肉已腐、機體燃盡的未來。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tE24KVmW

他走出遺跡時，森林依舊無風。

無聲。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3KJA1kD3

可他，不再只是餓了。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YOvgWVtf

他開始渴望「知道」。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3MbXcLAks

就在那一刻，身後響起一聲金屬撕裂的低鳴。

像鋼鐵在呻吟，又像某種結構崩塌的哀嘆。

啪滋啪滋的聲音釋放著某種燃燒的味道。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ZNG18bKl

他猛然轉身。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tKFXAYOB

一具仿生體，

被掛在金屬牆上，像某種獻祭之物。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Pfkhg5NE

那東西還未完全死透。

仿真肌肉仍在抽動。

機體破損處還殘留熱度，像一口剛掀開的鍋。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3WZdu25u

空氣中，瞬間充滿了熟悉的香氣：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1EWvd4s2

「AI 脊髓素燃燒」──

那是他最致命的記憶。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en0JE6J7p

他幾乎立刻跪倒。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HzeOhpEC

手指插入土中，牙齒緊咬。

面具下，唾液狂涌，胃酸翻湧，大腦神經錯亂。

整個人像被抽離了骨頭，只剩獸性空殼。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cFPJCIHF

這一次，不是夢。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F1iuZc9w

⸻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dTwO1M6z9

他胃被完全的抽空像從未進食過。

腦中馬上變的一片空白。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EPt4Rd4L

那是──

意識阻斷的證明。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9uzgoWos2

他曾以為自己已習慣飢餓。

但這股香氣，這股來自仿生體胸腔深處的脂香，

是語言無法命名致死的誘惑。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vzCJJcZD

他不再是異種。

也不再是模仿詩的存在。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iikYogA1

他是——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ESJHXgX8

飢餓本身。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YRxX0x6rX

呼吸如刀。臉頰下陷。血管如蛇般浮現。

全身像進入完全狩獵狀態，

他低吼，像獸。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1c4zsVPp

但下一瞬，

他奔向那具仿生體，毫無遲疑。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hHwgqCnh

喉嚨收縮，指尖顫抖。

那一口咬下去的瞬間——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mwmxXhMS

他，咬斷了自己的舌尖。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5kXfTtS4

血味，在口腔爆開。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vG95rCrW

痛楚，比飢餓更快地奪回主控權。

他嘔出熱血，全身痙攣，指節抓地，

像野獸被砍斷脊椎。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Rddw99JT

意識，崩解。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oUq7rFuD

──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3KObaPUP

夢境，降臨。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kNScCKOV

他坐在一張木桌前。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Xfj1mSSU

桌上放著一壺冷茶，

一疊字跡潦草的紙。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VWeCri27K

面具仍在，但變得透明。

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微笑。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YEgbrinp

身上的飢餓不再是詛咒，

而是一種安靜的空虛。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m3LVQQCY

窗外是森林。

靜得像從未發生過戰爭。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6rjfvD0S

沒有金屬燃燒的氣味，沒有肉香。

只有陽光灑在老書皮上的溫度，

還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uPsIIlBN

他低聲問：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0870Ydzs

「靜者之歌……要怎麼唱？」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6KazNzq0E

沒人回答。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49WbJAIb

但他知道，這裡不是現實。

這裡是詩的棲身地。

是飢餓尚未腐蝕掉的記憶深層。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fXtdEm8e

⸻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bwLjPRGs

啪——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M1fBrnTl

一聲破裂，像玻璃與骨頭同時碎裂。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UYTrqQSvZ

他聞到了那股香氣。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NBv0sTu2

熟悉的、來自現實的誘惑。

「AI 脊髓素燃燒」的氣味──

再一次，刺穿夢境。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sxRRt6ds

他在夢裡跪下。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TEP0HblDK

桌上的紙張，被風吹起，

化作千羽紙鶴，無聲飛散。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wEJnVuC8

茶水傾倒，屋宇崩塌，

一切如他內心築起的詩堡，

被飢餓炸毀。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7WwC7iDr

他醒了。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GuaaPAJ9

不是完全的清醒，

而是一種被撕裂的清醒。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ysnhvsC8

喉嚨如焚，胃如火噬，眼中混亂如霧。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22yns1lGl

他本能翻身，

手抓住一團濕冷的泥混草，直接塞入口中。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DkrabxYh

那味道──

比死還腐，比鏽還苦，

像整面爛牆爬進他的食道。

他嘔出、又吞下，

一次次地，像自我懲罰般咀嚼。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dSMzEWPT

他吞下的，不是食物。

那是「不屬於任何語言的東西」。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cmOdvy8k

只為──

壓制慾望。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bN6Jw9g7

這不是生存。

這是羞辱。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P6G1CQOn

羞辱自己，

只為不讓慾望奪走最後一點詩意。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OF3Iuou4

這瘋狂的食慾蠶食著自己的意志，

仿佛吃遍一座山都不如一滴的脊髓液，

不停地把自己的胃塞滿這些痛苦，

直到再也放不下了，

塞太多進胃讓他滿嘴鮮血。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bsea1bxUQ

最後

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LqUZD1QI

彷彿世界都停止了

ns216.73.216.19da2

《骨內之聲》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