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者之歌 - 《歌隨詩起》靜默的軍列

《軍列無聲》

風不知前路，腳步亦無詩，

靈魂披甲而行，卻未曾告別昨日。

你問我何為「命令」？

——是當語言沉默時，仍被迫踏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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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從未在戰地響起。

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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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lise 抬起頭，望向灰得近乎無色的天幕。運輸艙的震動從腳底一路蔓延上來，彷彿她不是站在甲板上，而是站在一頭被迫前行的巨獸背脊。獸已無名，兵亦無聲。這趟任務不曾被正式公開，甚至不在聯軍的任何官方報告中。唯一被允許知曉的，是他們正駛向「語之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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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悄悄摩挲著隨身筆記本的封面——那是一種仿羊皮的紙質，中央壓印著軍方的詩階徽記：一支交錯羽筆與電路晶片的圖案，象徵人類文明對語言主權的延續與控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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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她眼中，那只是一個會讓人噤聲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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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內的空氣帶著冷卻劑的氣味，像是故意壓抑所有情緒的稀釋劑。她身旁的隊員們大多沉默不語，有的閉眼休息，有的低頭擦拭武器，僅有寥寥幾人對她微微點頭——一種對語言官的禮貌性承認，但絕非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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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lise 已習慣這種孤立。自從她被編入詩語解譯部門、再被調派至戰地行軍記錄官的編制後，幾乎沒有人願意與她深談。因為她的存在意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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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記下「他們曾說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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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語言可能致死的年代，「記錄」是一種極危險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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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運輸艙降落於廢土邊界時，灰土飛揚而起，如同無聲的狼煙。大地失去了色彩，也失去了溫度。遠方的建築廢墟仿若遺世獨立的斷章，沉沒在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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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下令分隊探索。Annelise 被分入前導小組，與三名士兵一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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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未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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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安排對她而言不過是常態——語言官不需要選擇，他們只是被送往需要解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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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內部濕冷難行，牆體布滿銹蝕與未知圖騰。Annelise 小心翼翼地靠近其中一面牆——那上頭刻著的，並不是現行詩階語，也非舊時代任何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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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混語」——融合赫雷語、死語體與旋律性語序的古老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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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臟微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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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語構，通常只出現在已滅絕的歌者族群中——一種早被聯軍判定為「語毒起源」的異端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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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靠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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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本能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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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那一瞬，一陣微弱的震動從腳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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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地震，而是某種音頻。節律緩慢、低沉、近乎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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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彷彿聽見了……某首歌的起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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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詩，是歌——那種不被鼓勵、不被允許、甚至不被命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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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中浮現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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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中的老卡帶、《貓》那首結尾的旋律，與母親曾在風暴夜輕唱的那段歌詞。旋律不完整，詞句早已失序，但那種「比語更溫柔的東西」，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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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那旋律似乎正在她眼前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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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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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一名士兵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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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lise 像被驚醒般抽回思緒。她沒說話，只是輕輕後退，掩上筆記本，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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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皺眉，又瞥了牆上一眼，似乎沒發現任何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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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靠得太近，」他警告，「聽說這些牆面曾讓語官精神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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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稱是，卻在心裡輕聲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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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錯亂，而是……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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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語構不是陷阱，而是訊息。只不過，不是用說的，而是用「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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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篤定。

也許，是她體內那早已被壓抑的某種記憶。

也許，是細胞仍記得旋律曾經如何比語言更真實地撫慰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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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發現異種雕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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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機中傳來指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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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lise 馬上反應過來。她收起筆記本，加快步伐，向前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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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處環狀建築遺址，中央立著一尊雕像——異種將領的塑像，身披甲冑，神情嚴峻，手握類似古日本太刀的武器。其下方的石台刻有巨大的詩文，明顯經歷過語毒清洗，但仍殘存一些無法辨識的赫雷文斷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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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靠近，心跳不自覺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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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單純的雕塑群。這是某種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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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心底，有個聲音在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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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詩與歌分裂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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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隨詩起》靜默的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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