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他死亡之後的一個月後,是吳紹樂的喪禮,因為一些原因,這場喪禮比其他的舉辦得較遲,「靈魂」也從九年前直接跳於此時刻,所以中間的一個月他是不清楚的。
但對他來說也沒太大關係,總之時間上是他死亡之後不久就行。
簡知恩選了一張他近期的照片,調至黑白色來作遺照,掛於靈堂底牆之上。
給予來賓就坐的椅子佈置在走廊的兩側,成兩個大方形,略略斜對著遺照。
「想不到,現在我可變成跟你一模一樣,一樣……輸得一文不剩。」「靈魂」凝望著他那掛於牆上十分顯眼的遺照道;望著它……望著自己,他不禁想起當年那位與自己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父親,那位他極不喜歡的父親,想不到現在無論是樣貌、下場、逝齡,和所遭遇到的「悲慘」事情都相似如此。
「唉,真失敗……我們兩個都是,基因……唉,真的不可違抗。」
他站於靈堂裡家屬席的一旁,特別留意那兩位站在眼前,身穿米白色袍服的一對母子,當然,那可是他的妻兒,他又怎會不留意呢?
由他眼睛所留意到母子倆,不要說為他哭天搶地、淚流滿臉,就連纖幼、輕薄的小淚痕也沒有一條,「靈魂」對此感到深深的不忿和失望。
期間,簡知恩會不時拍拍兒子的肩膀,並同時對他微笑,不哭也就算了,她一笑,「靈魂」立即由不忿直升為憤怒,他開口噴道:「你老公死了,你爸爸死了,怎麼你們還笑得出來,我死了你們現在很開心嗎?一群賤人,眼淚都沒有一滴。」眼珠轉走,避過直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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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到,來賓請上前。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家屬謝禮。」見靈堂門口有人進來,堂倌透過咪高峰述說著行禮流程。
進來的是已經年過七十的智叔,兩鬢班白,滿臉的皺紋與老人班,已經再不能挺直的腰保持彎曲,手執一枝拐杖,三腳同行,二步化作三步地緩緩進前。
三鞠躬過後,他向站於家屬席的二人欠身、點頭。
他重新望向吳紹樂的遺照,寂寥半晌,才且唏且虛道:「唉,白頭人送黑頭人。可真不知道老天爺在想什麼。」
再寂寥個半晌之後,才踏步向家屬席那邊的兩人慰問,簡知恩本來也是他的世姪女,她和吳紹樂的姻緣也是由他一手撮合的,他從沒有忘記這件事,本來的的驕傲,現在也不知倒該自責,還是把一切的不幸都視而不見會比較好。
「節哀順變。」智叔道。
「有心。」「智伯伯有心。」吳子信跟著母親道出些場面話。
「靈魂」見一向友好的智叔臨到,他跟上前去家屬席之處觀聽。
「很久沒見,對上一次子信好像才剛升小學不久,現在都這麼高了。」
「對呀,時間真的過得很快,轉眼間子信下個月開始就要念中學了,對了,智叔你近況如何,可好嗎?」
「可算不錯,兒孫們都夠懂事,沒什麼特別讓我擔憂,反而是你這邊我倒比較會,最近……還可以嗎?」
簡知恩略略低頭,遲緩了一會後才答:「還算……挺得過去。」
智叔踏前半步,側側頭示意借一步說話,他倆走到吳子信的耳朵所聽得到距離之外,靠近到她的耳邊再說低聲道:「社會上的那些……流言蜚語,有沒有影響?」
她早已經猜到智叔真正想問的東西,可她其實並不怎麼想答,因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是好。「說一點影響也沒有,恐怕你也不相信吧,不過請放心,社會上的輿論每天都在更新,過一陣子大家就會忘掉,沒事的,我們挺得過去。」心中縱是驚惶、不知所措,可面對一個已經年過七旬的長輩,總不能說出真話讓他擔憂。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那經濟方面呢,現在經濟還是沒有復甦的樣子,這些年來我也存了不少錢,有需要的話……」
「不用了智叔,謝謝你,不過我們真的不需要,我有個舊朋友現在也正暫時援助著我和子信,那些錢你留著旁身吧,有心了。」
輕輕的微笑,把智叔的相助之意客套地推回給他,看來在經濟上的問題真的如她所說的已經不再是個大問題。
智叔聽到她的「沒問題」,表情中卻顯露出他腦中產出了更加多的「問題」,不但沒放下心,反而因此更加擔心。
「知恩你告訴我,那個舊朋友是否就是李志成?」說得更為悄聲。
簡知恩臉上有著被說破秘密的難堪,看來被智叔說中了,她當然也知道如此會在社會上觀感不雅,尤其在這時候,她默不出聲低著頭,顯然就是一副默認的樣子。
「知恩啊………」
「有客人到……」堂倌見有新來賓前來,再次述使著他的專業。
見到上前來鞠躬的人,眾坐於旁的來賓紛紛議論。
「他不就是那個……」「嫌疑犯嗎?」「他倒敢來呀。」「什麼,他們甚至有一腿嗎?」
與吳紹樂逝世的當天類似,眾人都在七嘴八舌,不過畢竟此刻他們仍處於喪禮之中,不便大聲喧嘩,即使再口臭的也只不過是與身旁之人悄聲交談。
本仍只是從妻兒旁觀察的「靈魂」,聽見眾多聽不清楚話語的議論聲,回頭向大門一看,神情迅即轉變,變得又一副想要殺人的模樣,雙拳緊握,咬牙切齒。
「殺人兇手,你還敢來,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果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進行著三鞠躬中的正是李志成,作為(舊)上司他應該在場,但又因「疑兇」的關係不太應該在場,為目前社會輿論的重點人物之一。
「……家屬謝禮。」
雙方互相欠身致意。
「知恩、子信,請節哀順變。」
「有心。」「成叔叔有心。」
「智叔你也剛剛到?」
李志成在智叔臨退休前的兩三年收購了他效力了大半生的公司,雖智叔的職位不算高,但就憑他的服務的年數、有名的品德,和待人的友善,使即使是李志成這位大老闆對待他時也恭敬的,只要他開到聲,總會給予幾分顏面;另一方面,智叔對這位新老闆的辦事能力、魄力,又願意敬老等的個人修養也給予高度讚賞,有能力卻又不會不可一世,因此對他有著幾分的好感與敬意,認為年輕人就該如此。
「嗯,才早你幾分鐘罷了,志成,近來可好?以現在這社會情況,公司和你本身的集團應該也有不少影響對吧。」
「有心了,影響雖倒不少,可還算渡得過去,公司的同事最近都在說想念你呢。」
「今天應該有會有不少舊同事到來,趁此機會好好聚一聚也無妨,公司可真多靠你撐住,我的那些後輩才得以繼續有飯可以吃,感激了。」
「請別這麼說,說倒底還是我的公司,守好它是本份來的。」
「智叔!虧我還一直這麼敬重你,你現在跟他那麼好談!你知道是他害死我的嗎?你知道他是我仇人嗎?」
「靈魂」走了過來聽他們對話,他對於一直如半個父親般的智叔竟對自己仇人的態度如此友好,他十分不忿,認為智叔應該要站在他那邊,謾罵李志成,與他對抗才對。
故而繼妻子之後,他對智叔也非常失望,又一個背叛自己之徒。
智叔望了望大門方向,時間還算早,還是門可羅雀的樣子,其實大家都心知,吳紹樂生前也沒有認識多少人,關係不錯的更寥寥無幾,會前來的不過是一些簡知恩那一方的親戚,和他在公司上,始終算是相識多年的同事,會來的都已經進來了,短時間來應該不會再有客人到。
所以智叔向著簡知恩、李志成二人開口:「兩位,方便借一步談談嗎?」並側過一下臉龐,示意到個暗處角落說話會更好。
二人都明白智叔想談的東西以及他的意思,各自點點頭後便準備動身走往。
簡知恩不虧是個母親,臨出走前也不忘叮囑一下兒子道:「子信,那你先自己在這裡,媽媽有事要跟叔叔伯伯談,若碰巧有客人來的話就先自己行著儀式吧,媽媽相信你可以的。」
吳子信「嗯」了一聲化為回應,三人就放心的走出靈堂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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