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光 - 對不起，我沒能做到我承諾過的事

——湛霖——

我坐在靈堂最角落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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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是排排白椅，前方是一盞盞微弱的燈光。香煙緩緩地飄著，空氣凝結成了無聲的潮濕。

可我什麼都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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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世界像是一張老舊錄音帶，被反覆倒轉，播放著破碎記憶的殘響：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存在。」

——「我只剩這孩子了。」

——「我不會去找其他小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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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的光影，彷彿還在我眼前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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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蜷著身子睡著，我坐在她床邊，輕聲對她說：

「妳那麼努力活下來了……可以撒嬌了，可以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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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她額頭的溫度。

我記得她在晨光裡擁我入懷，說：「那妳也要一直要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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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竟然沒有守住。

我讓這個這麼努力、這麼害羞、這麼害怕被丟下的小貓，最終還是……獨自走進了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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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手裡緊緊攥著那封沒寫完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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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總說我是妳的光，可我這盞燈，其實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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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什麼？

熄滅了？碎了？不夠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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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想衝進妳寫下這句話的當下，把妳緊緊抱住，對妳說──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離開，我只是太慢太遲鈍，我還愛妳，我從沒停止過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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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妳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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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盞拼著氣力點亮自己的光，終究熄在了我還沒來得及回頭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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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媽媽說：「她真的很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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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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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愛那麼小心，總是怕愛太多會給人添麻煩。

她連說「想你」都要用問句包裹：「妳今天會想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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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不會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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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從來沒學過怎麼當一個可以撒嬌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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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竟還讓她學會了說「好喜歡妳」、「我真的真的很愛妳」，最後卻……讓她失去再說出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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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我的遲疑與愚蠢，讓她再次覺得：

「我是不是又多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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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愛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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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緩緩地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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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那張照片──那笑得還帶點不安的表情，還有紅紅的臉頰。

我記得那天她被貓親了鼻子，驚訝地笑出聲來，還問我照片有沒有拍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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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笑著回她：「妳糊也好可愛。」

她低下頭，小聲說：「不准刪喔……我也想記得自己笑得這麼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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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妳不知道，那是我最想記住的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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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筆，在她舊筆記本空白的一頁上，寫下今日的氣溫、天氣、還有一行話：

「今天夢到妳說：我想吃草莓蛋糕。

我知道，這個季節不容易買，但我還是會去找──因為是妳說想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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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我看著那一行字，淚水一點一點落下，潤濕了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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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對不起。

我曾說：「妳可以撒嬌，可以害怕，可以幸福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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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卻沒能做到那句話最重要的尾聲──

「因為我會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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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只能坐在這裡，寫下每一天的溫度、每一場夢境、每一分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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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知道，妳那麼努力活著，這麼認真地愛過，

我不能讓這世界忘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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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讓這份愛，只化為煙火一閃即逝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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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記得，妳那麼好。

我會寫下，直到我的手也握不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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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

「我只要這一隻家瑜，就已經是我一輩子的唯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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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沒能做到我承諾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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