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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回到他手中,却已经是普通剧本。翻阅带来遗忘,演出不能唤醒回忆,只有地上的红色地毯偶尔让他回忆起最后一天的猩红温床,坚固正同石碑上印记。来访者要探寻自己的回忆,他又怎会不想如此?但终究此事对他来说难以得成,他知道这点。等他抬起头贝茨维尔.席格纳斯仍坐在他对面,餐盘已经干净。“用餐吧,夏兰表叔。”他看着他,眼神不知是无奈的惊奇还是僵硬的漠然。他有那种怪异的眼神,正来源于相同又相异的茫然,但不知怎么他相信他没有恶意;他害怕背叛,即使背叛的记忆已经被他遗忘而人影消失具体的图像。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长得很像海因茨.席格纳斯,又有莉丝贝特.席格纳斯的眼睛。他的个性同太多幽灵相似注定他要往返南北,完成一个久远回忆指派给他的任务...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内心里怀揣的恨意,也不知道自己的境地——他只点头,用钢叉拾捡餐盘里的果肉,感受他们在他舌尖溶解溃烂好像人的血肉。“说来,我正好有一件事好奇...”他向他提出,正在此时,而他带着未干的眼泪和消散的回忆在茫然中点头,“请。”
但那声音来了,从餐厅门外。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率先走进餐厅——他高大灵活,穿着随意。“今早我起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弹‘眼泪’。”纳西索斯.席格纳斯说,眨着那双猫一样的绿眼睛,手靠在腰上,“是哪个好事的一大早弹这样的曲子?”演奏者转过身去,将他看在眼里,而对方显然更吃惊。“贝茨。”他见了他这副样子就笑了,“你怎么变成这样回来...”“您认识他?”夏兰.席格纳斯询问他,而他摇摇头,同在墓地时态度一致。“我不记得。”而那年轻男人没显得多惊讶,“这种事是常有的——既然你不记得,那也没什么好叙旧的,不过你要乐意,下次倒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去玩。”有时间一定——他点了点头,显然不想同他过多交谈,反而更关心他原本那个问题。“所以现在我知道了。”他总结了,“那首曲子叫‘眼泪’。我听它,一遍又一遍...无数遍。”夏兰笑了。而一笑他的眼泪又落下来,引得他的侄子也微笑:他听着眼泪,他却流着眼泪。“您喜欢?”“一般。”“喀斯普尔女士喜欢。”他告诉她,“她甚至可以用没有无名指的那只手弹。”他左手上的戒指闪烁光芒,而另一个声音也来了。“你不觉得那首歌很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而在这人转过头要去看他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挽着纳西索斯.席格纳斯的手臂。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她停下来,用那双和他极相似的眼睛打量他。“这是谁啊?”她笑起来,靠近了他,但他向后靠,企图将她远离。“一个喜欢游荡的年轻人,纳西,”她表哥说;他们的名字有一个音节完全相似,“你想认识我下次可以介绍给你,但不是现在。”好吧。她接受了,眼睛仍然看着他,之后同他道了别。“那下次见。”
她走后他看见他的眼睛仍然看着那方向。“她是谁?”之后他问夏兰.席格纳斯,而后者如实回答这是阿尔托的一个女儿,“最小的一个。”他告诉他,“她的名字叫纳西,似乎是为了纪念他的妹妹...”而他没有说话。他们离开餐厅时听见琴声又响起,不过这次在这座屋子里。“这是喀斯普尔女士在弹。”他解释道,“她的节奏很特别...”只差一点,就不再是‘眼泪’。“那是什么?”他问。‘夜路’。而他回答。他们离开餐厅,他却不难发现他的心不在焉,整整一天,早上那场景都缠绕着这个外来者。他感到他丢失的不止是记忆还有身体;当她靠近他感到这具身体是如此陌生,而仿佛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找一个主人询问自己的身世,而是为了这个女人靠近他,同他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越多越好,直到他能适应这具身体和心灵也彻底麻痹。在这点上,夏兰.席格纳斯显然看出了什么。“如果你好奇,贝茨,”他颇为好心地说道,作为一个可能有用的信息赠与他,“纳西是最受阿尔托喜爱的一个孩子...甚至,你觉得很奇怪地,”他笑起来,“你会觉得他只是出于一个人的角度喜欢她,而那些评测标准无关。那是很罕见的。”而他不无自嘲地开口,感谢他的这条信息:现在他有很直截了当的途径同阿尔托说话了;他不认为会是这个女儿合格的男伴,而显然她父亲会介入的。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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