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屆《假如DSE作文不限時》故事比賽 - 為不完美添色彩--《完美》

武俠世界總喜歡給一流高手起綽號，諸如「南帝北丐中神通」之流，一聽便知非同凡響。藝術圈亦是如此，譬如「色狂」張一鳴──他以對色彩淋漓盡致的運用享譽全球，成名作《五彩斑斕的黑》更使其一躍成為21世紀最年輕的藝術大師，如今還受邀兼任香城藝術大學教授。

身為香城如今最炙手可熱的藝術家，他的課堂吸引了無數藝大學生，可謂一席難求——儘管後來絕大多數學生都後悔了。

「色狂」二字，色是其能力，狂是其性格。張教授絲毫不打算在課堂上掩飾自己的狂氣，他會對著學生交出的作品肆意痛罵，尤其愛批評色彩不自然，然後毫不留情地打上不合格的評分。那些被評不合格後忿忿不平的學生，便給他取了「色狂」的外號。久而久之，這綽號傳遍了整個藝大，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脾氣差，上他的課很可能爛GPA，於是再也沒幾個學生願意選他的課——除了某些自命不凡的傢伙。

對此，他本人倒毫不在意，反而覺得清淨了不少：既不用被那些垃圾污了眼睛，還能騰出更多時間投入創作。

大學那邊收到了不少學生對張教授的投訴，但礙於他的國際名望對學校過於重要，不好直接辭退他，便一直私下勸他改善教學方式，對學生寬容一點。他本人則是意見接受，態度照舊，在藝大教了两年，總共4個學期，就罵足4個學期的學生，一眾天之驕子被他罵得懷疑人生。後來學校實在沒辦法，便為他找了個助教，美其名曰輔助教學，實際上是找想個人攔住他罵學生。只是沒學校想到他不只會罵學生，還會罵助教，找來的助教也受不了，一個接一個的辭職，於是這份差事最後便找到了我頭上來。

藝大那邊收到了無數學生對張教授的投訴，但礙於他的國際聲望對學校太過重要，不敢直接辭退，只能私下勸他收斂脾氣，對學生寬容一點。他是意見接受，態度照舊，在藝大教了兩年，四個學期，就罵足了四個學期，一眾天之驕子被他罵得懷疑人生。後來校方實在沒辦法，便給他安排了一名助教，美其名曰“輔助教學”，實則是想找個人攔住他，別讓學生被罵得太慘。

但誰也沒想到，他不只罵學生，連助教也照罵不誤。派去的助教一個接一個辭職，最後，這份「苦差」落到了我頭上。

我──一個平平無奇的藝大學生，從未想過會被校方邀請留校當助教。剛收到邀請時，我甚至有些受寵若驚，以為校方慧眼識珠，看出了我的才華和潛力。雖然我自己也不清楚作品裡究竟哪一點打動了他們，但這份認可確實曾經鼓舞了我，讓我得以渡過那段迷惘的畢業時期。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真相──我之所以出現在助教候選名單上，只因為在張教授的課堂上成績還不錯。而張教授只是隨手一指，我就成了助教，成了無數天才夢寐以求的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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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張教授的故事始於兩年前。那時他還沒有「色狂」的綽號，我出於崇拜選了他的課──《現代色彩運用與油畫》。

初見時，他高高瘦瘦，穿著簡潔的襯衫長褲，面容冷峻，站在講台上像一把未出鞘的刀。

「色彩、畫功、構圖，這三項是繪畫的根基。」他的開場白簡短俐落，上課從不拖泥帶水。如果他能放寬評分標準、改善評語，他的課絕對會座無虛席。

所有人都說他喜歡罵學生，但或許在他看來，那隻是「評語」罷了。他給過最好的評價是“差一點”，其餘的則包括：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zM3Njl9H
「這像是從垃圾場撿回來的。」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VGOXfojM
「糟糕的調色，像用腳調的。」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x3dZHuIp
「倒翻的調色板都比這有美感。」

後來，我成了他的助教，職責是準備課堂物料，並儘量阻止他對學生的毒舌點評。

第一次以助教身分走進他的辦公室時，我有些驚訝──藝大教授的辦公室大多充滿藝術氣息，但他的空間卻極簡到近乎冰冷。唯一的特別之處，是角落連通著一間畫室。

「不用驚訝，那是校方的誠意之一。」他似是察覺到我的目光，頭也不抬地說，「李墨是吧？我記得你，你的畫不錯。」

這是他私下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愣住，不確定這是真心還是客套。但像他這樣的人，大概不屑於客套。果然，他後來從未罵過我。

助教工作順利到近乎平淡，只有一次對話令我至今難忘。

那天，他正批改學生作品，毫不留情地打出低分，甚至包括幾幅令我自愧佛如的作品。

我忍不住問：「這幾幅畫功紮實，色彩運用也不錯，為何低分？」

他隨手點出兩處缺陷：「這裡，還有這裡。」

我湊近看，遲疑道：「確實有點古怪……但無傷大雅吧？」

他直視我的眼睛：「在普通人眼里或許無妨，但在我眼中——這就是一團混亂的顏色。」

他目光銳利，讓我想起那個傳聞：他是個罕見的四色視覺者，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色彩。

「可大眾覺得好不就行了嗎？他們只是學生，別太苛刻。」我試著勸說。

他沉默片刻，反問：「那你認為，怎樣的作品才算合格？」

我背誦出課本標準：「畫功、色彩、主題、整體和諧度達到業界美學水平。」

他忽然笑了：「你知道‘業界’有多少人嗎？不超過五萬。全世界真正的藝術圈就這麼大，其餘全是門外漢——在他們眼裡，我們的藝術和街頭塗鴉沒區別。那麼——我們為何要堅持藝術的水準呢？」

他似是在等我的答案。

我明白了。

我們異口同聲：「因為這就是藝術！」

他目光灼灼：「藝術是目的，追求完美就是藝術本身。放棄完美的，只是工藝品。」

「但給學生高分並不矛盾啊！道理可以慢慢教，分數對他們很重要……」我仍不死心。

他緩緩搖頭：「你還是不懂。不完美，就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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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他的畫室。

他站在一幅巨大的畫布前，我一眼就被震懾──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傑作，晚霞的層次渾然天成，彷彿本來就該如此。

「學生的作品在那邊，拿走就行。」他頭也不回，手指向角落。

我本該如常離開，卻脫口而出：“好美！」

他轉過身：「美在哪裡？」

「和煦感……我從沒見過如此有層次的晚霞，就像……它本應如此。」

他嘴角微揚：「不錯，你果然有天賦。那天我看到那片晚霞，就想畫下來。本想命名為《完美》，但總差一點——不止這幅，那幅也是。」

他指向牆角另一幅看似相同的畫。

我靠近對比，卻找不出區別：「兩幅有什麼不同？」

「紅色的層次。」他輕聲道，「我試過無數種红，始終差一點。」

我看了又看，誠實地說：「我看不出任何缺陷。」

他怔住了，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說，不—或許他一早知道我看不出。

他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你說——什麼是完美？」

我啞然。

他猛地貼近我的臉，眼中閃爍著孩童般的執拗：「完美是天上摘不到的星星……但藝術能抓住它。對大多數人來說，抬頭看見星光就足夠了。可我不一樣——」

他的呼吸拂過我的耳畔：

「我很貪婪……非常貪婪。」

離別前，我認真說：「等你完成這幅畫，請一定告訴我。」

他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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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深夜的畫室裡，呢喃聲斷斷續續飄出，像幽靈的低語。

張一鳴盯著調色盤，眼底佈滿血絲。他試過無數種紅，卻始終不滿意。飢餓與疲憊侵蝕他，但他不能停──這是接近完美的代價。

他看向自己的指尖。

刀鋒輕劃，鮮血滲出。他凝視那抹紅色，瞳孔微微擴大。

「果然……這才是完美。」

畫筆沾上血色，為畫布添上最後一筆。

他想歡呼，卻已發不出聲音。

據說中世紀醫生曾用血的色澤診斷病情：健康的紅、病態的紅、營養不良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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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蒞臨張一鳴先生藝術展，本次將展出他全部作品，包括遺作《完美》。」

傳聞中，他與惡魔交易，用生命換來十三幅一模一樣的畫。驚人的才華、英俊的外表、英年早逝——噱頭吸引來無數觀眾。

李墨穿過人群，停在那十三幅《完美》前。

他分不清哪幅是真正的《完美》，最後站在中央那幅前——據說這是張一鳴最後一夜完成的。

他仔細端詳，變換角度，甚至屏住呼吸。

依舊看不出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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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不完美添色彩--《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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