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那是什麼意思？你爸把咒語解除了？」

「不是。」我搖頭：「他要解除咒語必定要到附近來，可是這附近沒有其他人在……不是他。」

「是你做的？」

「我辦不到。」我起身，轉往鎮的方向：「我必須去看看。」

「那是怎麼回事？」

我開口，答案卻說不出口。

如果一個巫師死去，他設下的限制咒自然會煙消雲散。

克里斯沒再追問，我們同時離開廚房。

「你們怎麼了？」歐文不解的問。

「我要去鎮上！」說著，我打開克里斯家的門，衝進森林。

沒有任何限制在，我衝出五十公尺的範圍時，沒有任何力量讓我停下。如果咒語正常的運作，那我會動彈不得。

「若娜，等等！」克里斯在我的身後呼喚，可我充耳不聞。

出事了，恐懼逐漸在我的腦子裡散開，就像十年前看著大火蔓延一樣。可這次不同，這次出事的是爸，唯一在任何時候都會站在我身邊的人、唯一給予我無限支持的人。

「若娜！馬上停下來！」克里斯吼道：「我聞到血腥味了！」

我一愣，克里斯從後方抓住我的手臂，不讓我向前。

「你們兩個能不能慢──」歐文的聲音戛然而止：「克里斯？」

「對。」克里斯的表情沉下：「有非常多人的血腥味。」

「什、什麼意思？為什麼有血腥味？」他們沒有回應，我又問了一次：「為什麼會有血腥味？」

「我今天早上回來的時候，鎮上還好好的。」歐文道：「雖然大家看起來都很煩躁，可是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血的味道很微弱，可是可以分辨出是很多人的血腥味。」克里斯道：「我們不應該再往前，若娜。」

「不行，我爸還在那裡。」說著，我甩開他，又跑了起來。

他們倆沉默的跟在我後頭，樹影飛快退後，我無視被獵人發現的可能，施行法術讓我的速度更快。

前方就是盡頭，可在看清楚森林外有什麼之後，我嚇得不敢再往前。

那是一片血海，不，是瀰漫的咒力。

放眼望去視野所及之處全都被紅褐色的霧氣佔據，甚至比我之前看到的還嚴重！我聽見某人慘叫，還有緊隨其後的幾聲槍響，在槍響之後，紅褐色的霧氣變得更加濃烈。我終於知道不知名巫師的身分了，我寧願對付一打聖職者也不願面對那人。

至少聖職者不會為了增強力量展開大屠殺。

「若娜？」克里斯問。

「不、不能出去……」我身體一軟，跪倒在地：「出去了會死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按住我的肩膀，著急的問：「你為什麼怕成這個樣子！」

「是死靈巫師……」我的聲音緊繃又害怕：「是死靈巫師！」

如果爸對上的是死靈巫師，那他根本毫無勝算。

難怪限制咒會消失，因為爸……死了。

死了。

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身體裡破碎，某種構築我世界的主要元素，喀搭一聲碎了。

克里斯似乎在喊著什麼，可是我聽不見。

我想救他，整座森林都在震動，可整座森林的力量也無法使死人復活，我沒有辦法讓他復活。

他死了，我的保護者、我的父親，死了。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WKQOweRr

「若娜！」克里斯搖著我的肩膀：「若娜！」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03ayN5qG

「咒語消失了……」淚水流下，不聽使喚的往下流：「只有在施咒者死亡時，咒語才會自己消失！」

「我去看看。」歐文動身就要離開森林。

我手一揚，暴起的土丘擋住了他的去路：「不、不行，你會死──整個鎮都在那傢伙的力量籠罩之下……你會死……」

又是幾聲槍響，我摀住嘴，阻止自己尖叫。

克里斯抱住我，讓我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聽見自己的哭泣。

過了好幾個小時，紅霧才散去，我又花了半小時才有勇氣走出森林。

整個鎮都是救護車和警車的鳴笛，有很多人死了，街上到處都能看到暗沉的血跡。歐文到別處去確認情況了，我央求克里斯替我找爸。

「你能聞到他的味道，對吧？」我求著他：「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他閉起眼又張開，刻意不看我：「走這裡。」

我強迫自己跟上他的腳步。

我看到有好幾棟住宅起火了，火還沒滅，有個小孩坐在路邊，茫然著看著被火吞噬的鵝媽媽餐館。

對此我毫無感覺，麻木不仁。

我遲鈍的意識到，克里斯帶領我往家的方向走。

我希望這只是巧合，不是我想的那樣，可當克里斯在我家門口停下時，我再也無法逃避。

「在裡面。」他說：「你父親……在裡面。」

庭院的草皮有翻攪過的痕跡，不屬於自然品種的巨大植物枯死在草皮上。這是戰鬥過的證明，爸曾在這裡和死靈巫師戰鬥過。他當然會想辦法把戰場選在這裡，這個家裡有他需要的物品，而且死靈巫師絕不可能冒險靠近森林。我全都明白，我只是不懂，為什麼結果是爸輸了。

我邁動雙腳，從門邊的窗框裡拿出藏著的鑰匙，塞進鑰匙孔。

可那是不必要的，因為門沒鎖。

克里斯沒跟上，我自己走進門，還抱著一點點期望。

也許我弄錯了，畢竟我什麼都沒看見，限制咒的消失不能代表爸一定死了。搞不好他當初設定咒語的期限就是三天，只是為了嚇唬我，才說是七天。

那一點點期望在看到沙發上的他時，全都成了絕望。

爸倚靠在沙發扶手上，他的身上全是傷，胸口開了一個大洞。

他身上沒有一點生命氣息，我看不到生命能量流動。

毋庸質疑，他死了。

我的心裡沒有感覺，爸孤零零的坐在那裡，太不像話了。我很慢很慢的坐在他旁邊，勾住他的手。

他的手比克里斯的還冷。

「爸，我回來了。」

我聽到我的嗚咽聲，有如被拋棄的小狗。

「我回來了，所以，醒過來吧。」

他聽不見，他當然聽不見啊。

我第一次希望天堂真的在，這樣一來他在那裡就不會受苦了。可我知道，就算真的有天堂地獄，他大概也不會在天堂。

巫師全都在地獄。

「我們早就該走了，對不起，因為我妄想拯救他人才會發生這種事。我們走吧，想去哪裡都可以，乾脆離開美國吧，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我的淚無法停下：「這次我們去東京吧，我們還沒去過日本，我們的外貌在那裡也比較不顯眼，東京人多，別人很難找到我們。」

醒來吧，我求你，快點醒來吧。

「不要留下我……你怎麼敢留下我一個人？你忘了他們還在找我們嗎？只有我一個人是走不掉的，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

你一個人走了，我怎麼辦？

我何去何從？

手機鈴聲震醒了我，一隻我沒見過的手機擺在桌上，我竟視而不見。

來電顯示陌生號碼，我麻木的接起電話，喊了一聲：「唯？」

「若娜。」一個不曾預期的聲音說。

「……丹尼爾？」我抹了抹眼淚。

「快走。」

「什麼？」

「他們很快就會找到你，快走。」

「等等，你是什麼意思？」我問：「這支手機又是哪裡來的？你為什麼會用這支手機打給我？」

「……我很抱歉。」

「你、你為什麼要道歉？」

「我不得不殺了他，他不相信我會放過你。」他的聲音聽來充滿歉意。

「……你殺了誰？」我嗚咽著問。

「約翰。」他說：「但他其實不叫約翰，對吧？」

「這個玩笑不好玩，丹尼爾。」

「這不是玩笑，若娜。」他的聲音聽起來該死的一如往常：「王寧恩，對吧？你們就是巫師協會的王家一直在找的那兩個人。約翰……寧恩他使用的魔咒太大了，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要跑，但我知道他們會來抓你。」

「丹尼爾……」

「我真的很抱歉，我喜歡他，真的，我不想對他動手。」他低聲道：「但他堅持要對付我，真的很可惜，他覺得我接近你們別有目的。我不得不動手，他很勇敢，但在他所擅長的場地之外，他無法有效的動用能力。」

「這不是真的，你是假的，你模仿丹尼爾對吧？」

「接受事實，若娜，我殺害了你父親。」他連珠炮似的往下說：「你可以先到我家的公寓避一避，我在那裡設置了非常完善的反追蹤咒，沒有人能找的到你。那棟公寓預付了一年的租金，如果你使用外送的話，可以整整一年不離開，這些時間應該夠他們放棄追蹤你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哽咽地問：「血魔、殺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若娜。」他道：「如果我預先知道你們會搬來，那我就不會把場地選在海爾鎮了。」

「你說謊。」

「……我不會去找你，若娜，你可以安心生活。你可以把我的事說給審判所聽，如果你敢冒險接近他們，就去吧。不過他們追蹤不到我，所以我建議你不要那樣做。」

他掛上電話。

我舉起手機，狠狠往前摔。

手機被摔得支離破碎，丹尼爾的話語盤桓不去。什麼叫不得不動手？什麼叫我殺害了你父親？

這不可能啊。

丹尼爾只是丹尼爾，很會做菜的丹尼爾，他還幫爸慶生過，他不可能會傷害爸的。

「我很抱歉。」他的話言猶在耳：「我殺害了你父親。」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Y4RXtYXa

「騙子……」我吼道：「你這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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