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家人18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在地上留下長方形的光芒，我聽見學生們的笑聲、呼聲，他們正恣意享受青春，留下回憶、在人生的筆記本上記上華麗的一筆。

沒有比較沒有傷害，只要看不見就不會羨慕、只要不知道就不會想要。

又想念那片雪白了，那片白如此純粹，淨空了我的思緒，讓我沒時間去想精彩的外界。

只要不去想就不會煩惱。

可現在我回來了，回到這繽紛的花花世界，充滿刺激和愉悅、也充滿慾望和痛苦。

「進去吧。」

艾咪推開一扇門，這是間小房間，房間裡只有一張桌子和幾張辦公椅，其中一張椅子坐著安蘇雅，沒看見另外兩人。

威廉和尤金妮呢？回去了嗎？

見了我，安蘇雅縮瑟了一下，與之前的囂張不同，現在的她看起來像溫馴的貓，溫馴、易受驚嚇，搞得好像我才是壞人。

艾咪會怎麼做？要我道歉嗎？我該道歉嗎？

「我希望你們兩個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艾咪道：「我還沒通知校長和其他老師，我希望你們可以解釋剛才教室裡怎麼了。」

我們都沒說話，我沒有，安蘇雅也沒有，也許是因為我在的關係，讓她不敢發言。

艾咪也發現了這點。

「柔伊，你先離開一下，在門外等我。」

先聽她的說詞嗎？這樣不就會先入為主的認定她說的才是事實？

也罷，反正我退學退定了。

我在門外等了約五分鐘，門打開了，艾咪讓我進去，同時安蘇雅走了出來。

「你先回去上課，安蘇雅。」艾咪道：「柔伊，換你進來。」

她不會相信我的，我才入學多久、又是什麼背景，完全比不上安蘇雅。她沒有理由相信我也沒有理由聽我的話，我還要浪費唇舌解釋嗎？

「張，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她讓我坐下，自己則坐在我的對面。

「我和安蘇雅起衝突了。」

她又等了會才開口：「就這樣？你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是她的錯。」我說：「她先挑釁我的。」

「她挑釁了你什麼？」

「……攻擊我是個窮鬼，必須要靠她才能上學。」我說道：「就這樣。」

「真的就只有這樣？」她猶疑地說道。

「對。」

「好吧，和安蘇雅說得差不多。我之後會通知你和安蘇雅的家長，這件事必須讓他們知道才行。」她說：「你也回去上課，你的……職務先暫停，我想你現在也沒有想保護她的意思，對吧？」

「……我先回去上課了。」

艾咪會怎麼判斷？被譏一句窮鬼就衝動的想打人的傢伙不能留在班上，何況還是個受過訓練的聖職者，可以輕易的把人送到神的面前。

她不會留下我的，絕對不會。

「叫家長？」

我有誰可以叫？約瑟嗎？我好奇當初紅衣主教在替我辦入學手續的時候，監護人那欄填的是誰的名字。也許為了方便，他設定我和安蘇雅的監護人都是安蘇雅的爸媽，那可就麻煩了。

安蘇雅的父母不會為我辯護，他們只會驚恐無比，本來找來保護自己女兒的人居然差點殺了自己的女兒。他們會怎麼做？除了解除我的職務和讓我退學以外，他們會不會想把我送進監獄？

這時就要感謝班上的同學了，他們阻止了我這點真是謝天謝地。我保持住理智，沒有對同學們用上聖力更是感謝上蒼，要是我同時重傷了王家的第二順位繼承人、狼王寵愛的兒子和其他天知道背後有多少勢力的學生，連約瑟都保不住我。

如果他會想保住我這個給他惹事的徒弟的話。

要回班上嗎？

好像也沒其他地方可以去。

回去上課吧，我在慈悲高中的日子已到了盡頭，好好把握最後學習的機會。

離開瑞士的話要去哪裡？回俄國嗎？可訓練已結束，回俄國沒有意義。

不，我不能自己決定，審判所希望我去哪我就得去哪，因為我是他們轄下的見習生，雷克斯不也是審判所要他去哪就得去哪嗎？

我站在教室門口，打開門，大家的視線都轉向我。

「你回來了？快點去坐下。」絲毫不知道在自己來之前班上發生慘烈情況的老師指著我的位置：「我們剛好在討論強人政治，現在正在討論希特勒。」

希特勒。

對讓心情好起來完全沒有幫助，不如說我更頭痛了。

老師一宣布下課，我便率先離開了教室，沒等安蘇雅。感覺真爽，不用顧慮另一個人的行動也不需要幫別人提東西，這就是自由。

下節課、再下節課，我每節課都是第一個離開教室的人。一個馬上就要被開除的人幹嘛還拚死拚活的幫糟糕的老闆做事？這位老闆也不會希望我履行自己的職責吧，我這時跟著安蘇雅，只會讓她嚇個半死而已。

我就是她要面對的最直接的危險。

一轉眼最後一節課就結束了，我早就想好了要去哪裡：去運動中心運動。

在運動中心的健身房裡，有許多學生在使用運動器材，人數比我想得多。對了，現在是社團時間，這間學校裡運動型社團的學生這個時間點都會待在運動中心，我形單影隻的格格不入。

所以我離開健身房，改進射擊場。

射擊場裡果然沒有我以外的人，我領了槍和彈匣，戴上護目鏡和耳罩，舉起槍、開保險、射擊。

碰、碰、碰，隔著耳罩仍然震耳欲聾的槍聲和後座力讓我安心，槍是力量的代表，握住槍就像握有力量，碰、碰、碰。掉落的彈殼、火藥的氣味、靶紙上的洞、規律的槍響，我一遍遍扣下扳機，一個彈匣打完了買下一個，直到我的手累了為止。

我放下手槍，取下耳罩和護目鏡，結果聽見了掌聲。

是王元旭。

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PyiNakfim

安蘇雅早上講的話他不可能沒聽到，他遲早會找上來，這是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他來得太早，過於草率，無論如何我都是聖職者，一個被使徒親手教育過、同時能使用聖力和森林巫術的聖職者。

真的打起來，我絕對佔上風。

「真精彩，你的槍法真好。」王元旭把手放下，放在背後：「果然是使徒的徒弟。」

「謝謝誇獎，我正好要走，你可以獨自使用場地。」我把該收拾的東西全都收好，決定無視他。

「難怪王啓恩帶不走你，原來是因為人在審判所，背後還有使徒撐腰。」

「你認錯人了。」

「我什麼都還沒說。」

我再次重申：「你認錯人了。」

「好歹是家人，難道你打算完全不管王啓恩的死活？」

「我是聖職者，和王家沒有關係，王啓恩怎麼了當然也不關我的事──」

「他差點死去，在兩年前，從美國回台灣後，他差點被殺。」王元旭擋住唯一的門，擺明不讓我出去：「王家家主對他的表現很不滿，催動了心之種。」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還有，我說了他和我無關。」

「比起王啓恩，你更像那個男人，同樣冷血，也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說起中文：「你加入審判所的理由是什麼？無論是為了什麼，我們都可以給你，也能提供更優渥的條件。唯一的要求，你必須站在我們身邊，堅定不移的支持我們。」

「我聽不懂中文。」我用標準的英文回答。

他用回了英文：「王家不該交給王啓恩那種廢物，什麼都辦不到，若不是他父親王慕成在背後撐腰，他老早被拔掉繼承人的位置了。」

「說得好像你能做得更好一樣。」我嗤笑。

「我確實可以，王啓恩本質是個紈褲，不過是個活在父親庇蔭下的小孩。若他的大哥還在，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繼承人。」

他設了很明顯的陷阱，我縱身跳下：「大哥？」

「對，他的大哥，王寧恩，那傢伙才是能幹大事的人。」他的唇角上揚，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十分有趣：「夠狠、夠硬，和王慕成一樣，只要能達到目標，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可惜他的目標就是離開，要是他留下，現在的王家一定不同凡響。」

爸嗎？

他的冷血我是知道的，他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人喪命無動於衷，也能為了更長遠的未來而忍氣吞聲。

他唯一的錯誤是帶我走，唯一的弱點是我，最後這個弱點讓他賠上了性命。

「我不在乎。」我重申：「我對王家的現在、過去、未來都沒有興趣。現在，請不要再擋在門口，我要離開，我得走了。」

「好。」

他順從的讓開道路，我加急腳步，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可就在我走過他身邊時，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往牆上推。

我絲毫不動，反過來把他往牆上按：「你覺得你能打得過我？王元旭，如果沒有巫術，你只不過是個普通的高中生，沒有土壤你什麼都不是；而我，我是個接受過嚴格特訓的聖職者，要是你敢碰我，我會把你後悔一輩子。」

他沒有生氣，而是開始笑，一開始是微笑，但後來成了大笑。

「你為什麼這麼害怕？柔伊．張，如果你和你說得一樣厲害，為什麼你在發抖？」

我在發抖？

對，我在發抖，我的手、我的身體、我的心都在發抖。

不是因為害怕。

是憤怒。

我怒氣沖沖，想狠狠揍他，我感覺到早上面對安蘇雅的衝動，甚至比那時還劇烈。腎上腺素瘋狂飆升、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一場決鬥，我想用聖力腐蝕他的身體、直至他的骨髓，如此一來他就能獲得教訓，懂得最好離我遠一點。

他竟敢提到爸的名字。

我放開他，離開，在我開始尖叫著禱詞之前、在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之前。

他仍在大笑，全無笑意地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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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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