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科林斯山脈北麓的鷹嘴隘口在晨霧中顯出猙獰的輪廓。隘口兩側峭壁如同被巨斧劈開的灰鐵盾牌,夾著僅容三輛吉普並行的碎石通道。政府軍第三山地連的士兵們蜷縮在天然岩穴改造成的機槍巢裡,指尖摩挲著STG-45突擊步槍的波紋防滑握把——這些嶄新的德製武器還帶著機油氣味,與他們磨損的牛皮武裝帶形成諷刺的對比。
「保持間隔!每組負責十五米扇形區!」科斯塔中尉踩著濕滑的片岩巡視前沿,鋼釘軍靴在石面上擦出火星。他扯開領口透氣,露出脖頸處被彈片劃過的舊傷,那道疤痕此刻正隨著他的吼叫充血凸起。「將那把MG45架到西側制高點,給我把交叉火力網撐起來!」
三百米外的隘口轉角處,共軍第六游擊支隊的爆破手們正在佈置最後的絆發雷。隊長馬科斯吐出嚼碎的橄欖葉,用匕首將引爆線壓進岩縫,青灰色山岩上的黑色血管蜿蜒而出。「等裝甲車壓到第三塊紅砂岩,」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就送他們去見哈迪斯。」
07:23分,第一發10.5厘米榴彈炮的尖嘯撕裂晨霧,炮彈在隘口東壁炸出直徑五米的火環,震落的碎石如暴雨砸在政府軍的鋼盔上。科斯塔將臉埋進岩縫,感受著彈片嵌入身後石壁的顫動,扯開喉嚨吼道:「迎接迫擊炮!機槍手鎖定煙塵區!」
德製MG45的撕裂布匹聲瞬間撕破了戰場的節奏,曳光彈在煙霧中織出金紅色的蛛網。十七歲的機槍副射手尼科斯瞳孔映著彈鏈飛速消逝的流光,他忽然發現那些子彈軌跡竟與童年時追捕的螢火蟲群相似——直到某顆子彈擊穿岩壁迸出火花,他驚覺自己攥著彈鏈的指節已泛白。
「右翼接敵!」觀察哨的嘶吼混著STG-45的三連發點射聲炸響。六名游擊隊員藉著硝煙貼崖壁突進,為首的壯漢肩扛一枚鐵拳-60火箭筒,生鏽的皮靴在濕岩上踏出帶血的腳印。科斯塔翻滾到射擊位時,正好看見火箭彈尾焰點燃晨霧的瞬間。
鋼鐵洪流在隘口最窄處撞成血浪。政府軍裝甲車的履帶碾過佈雷區,三團火球沖天而起時,馬科斯的突擊組已衝到政府軍陣地二十米內。游擊隊員們如同山魈般在亂石間跳躍,手中的莫辛納甘步槍和波波莎衝鋒槍噴吐著復仇的火焰。
「上刺刀!」科斯塔扔下手中的突擊步槍,抽出帝國軍官贈送的P45自衛手槍。他的瞳孔裡倒映著某個滿臉雀斑的游擊隊員——那孩子衝鋒時甚至沒拉開手榴彈保險栓。兩人在佈滿彈殼的斜坡上翻滾扭打,科斯塔的鋼盔被岩角撞飛,隨之而來的血腥味彌漫開來,他聞到對方身上濃烈的羊膻味混著血腥氣。
西側制高點的MG45突然沉寂。尼科斯轉頭,看見卡爾軟倒在地,後腦被流彈擊中,鮮血與腦漿混雜流淌。
半分鐘前,卡爾還在教他調校照門,此刻卻成冰冷屍體。尼科斯喉頭湧上酸水,胃部翻騰,但他強忍嘔吐,顫抖接過發燙握把,閉眼扣動扳機。
MG45怒吼重啟,槍管過熱,散發焦糊氣味。游擊隊察覺制高點火力中斷,迅速組織六人小隊攀爬岩壁,試圖奪取MG45。他們手持波波莎衝鋒槍,腰間掛滿手榴彈,動作矯健如猿猴。
科斯塔發現敵人動向,帶領四名士兵趕往增援。他們沿著狹窄山徑狂奔,靴底在濕岩上打滑,幾次險些墜崖。抵達制高點時,尼科斯仍在瘋狂掃射,槍管已紅熱冒煙。
游擊隊小隊逼近三十米,兩枚手榴彈滾落岩台,爆炸掀起碎石塵土。尼科斯被衝擊波震倒,耳朵嗡鳴,滿臉鮮血。科斯塔衝上前,一腳踢開第三枚手榴彈,同時端起STG-45點射,擊倒兩名敵人。
其餘士兵架起第二挺MG45,形成交叉火力,終於將突襲的游擊隊逼退。但代價慘重。增援小隊中兩人陣亡,一人重傷。尼科斯勉強爬起,雙手顫抖,眼神空洞,彷彿靈魂已被戰火抽空。
戰鬥持續到黃昏,雙方陷入僵持。政府軍守住隘口核心,但兩翼岩穴仍在爭奪。游擊隊利用夜色發起第二波攻勢,馬科斯親率精銳,從隘口北側的隱秘峽谷潛入。他們攜帶燃燒瓶和鐵拳-60火箭筒,目標是摧毀政府軍的彈藥庫。
科斯塔提前收到觀察哨警告,部署兩支狙擊小隊埋伏在峽谷兩側。當游擊隊進入伏擊圈,狙擊手率先開火,兩名敵人應聲倒地。馬科斯迅速反應,帶隊躲進岩縫,用燃燒瓶還擊。火焰在峽谷中蔓延,濃煙嗆得雙方都睜不開眼。
政府軍士兵衝進火場,與游擊隊展開白刃戰。刀光與血光交織,慘叫聲不絕於耳。馬科斯親手解決一名政府軍士兵,匕首刺穿對方喉嚨,鮮血噴濺在他臉上。他正準備投擲燃燒瓶,卻被科斯塔從側面撲倒。兩人在燃燒的碎石間扭打,科斯塔的P45手槍被打飛,馬科斯抽出匕首,狠狠刺向對方肩膀。科斯塔忍痛反擊,一拳砸中馬科斯鼻樑,趁對方後退瞬間,撿起一塊尖銳岩石砸向其頭部。馬科斯踉蹌倒地,鮮血模糊視線,但仍試圖爬起。
此時,帝國的FI-352直升機抵達戰場,旋翼聲如雷霆。飛行員透過防彈玻璃俯瞰下方,隘口如撕裂的錫箔紙,處處冒煙。
「蜂鳥三號,實施煙霧標記。」六枚紫色煙霧彈在游擊隊補給線綻放,五分鐘後,八門GebH 40山地榴彈炮齊射,精準摧毀游擊隊迫擊炮陣地,火海吞沒一切。
馬科斯吐出斷裂的臼齒,用染血的布條捆緊腹部傷口。他數著越來越稀疏的槍聲,知道這局部的敗退已成定局。「交替掩護!往二號洞穴撤退!」他在爆炸聲中嘶吼,最後看了眼那個還攥著未拉開的保險栓,滿臉驚恐與無助。
正午陽光刺破硝煙,照亮了隘口,昔日的充滿生機的山脈在這一刻似乎只剩下金屬冷卻的劈啪聲。政府軍士兵們癱坐在彈藥箱上,機械地往打空的彈匣裡填裝子彈。他們的動作已然變得生硬,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悅,那反映在他們眼中的只有對未來的焦慮。
醫療兵抬著擔架從科斯塔身邊經過,滲血的帆布下露出半截掛著狗牌的手臂——那是他連隊裡最優秀的狙擊手,如今卻只能在戰火中黯然失色。這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定下的命運,敵我雙方的戰爭讓每一個人的面孔都貼滿了剛剛經歷的死亡陰影。
「清點彈藥!」科斯塔的吼聲裡帶著嘶啞,他踢開腳邊變形的鋼盔,裡面黏著幾縷帶著頭皮的褐髮。帝國聯絡官踩著精緻的長筒軍靴走來,遞上銀質酒壺,語氣中帶著不屑:「值得慶祝的勝利,不是嗎?」
「你們那邊怎樣?」中尉握著酒壺大喝了一口,嘴裡的酒液伴隨著濃烈的金屬味。
「輕鬆全殲。他們甚至連鐵托的游擊隊都不如。」聯絡官嘴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
科斯塔望著正在標註作戰地圖的參謀,某個瞬間的恍惚中,那些等高線彷彿變成了輸血管道。他們確實保住了這個該死的隘口,但險惡的形勢讓他心中無法安穩。東面山脊又有新的煙柱冒起——這不過是四百公里戰線上某個偶然點亮的座標,就像黑絲絨上微不足道的火星,轉瞬便會淹沒在更深的夜色裡。
科斯塔突然意識到,這根本不能算是勝利。在這場激烈的戰鬥中,敵我雙方都在為各自的理念而奮戰,沒有可能存在真正的勝者。隨著彼此的消耗,這場持久的戰爭將會讓更多的人淪為犧牲品。
「各單位持續進行防守,加強兩側警戒!不惜一切代價保持陣地!」他不禁又高聲命令,儘管心中的無奈愈發膨脹,但作為中尉他仍有責任要保護自己的弟兄們。
「遵命!」士兵們雖然疲倦但也齊聲應道,雖然各自的心中都明白,他們面對的敵人真正的威脅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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