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輕 - 誤會

隔日太陽方昇起，曙光照進親王府內穿進宮女房內的窗子，周琬伶迅速地做了梳洗，把手上的信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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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寄之前她有想過再寫一封換個字跡，但又擔心要是周豪和李滄發現，她就明顯的心虛了，想了半晌，最後還是一邊祈求周豪不會起疑一邊將信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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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晚膳過後，李滄的護衛島符到院子裡傳周琬伶到親王府一趟，說李滄有事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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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為何找她，周琬伶不用細想也明白，就他胸前的傷，怕是不便自己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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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李滄相處那一會時間，她總覺得對方和自己犯沖，要是多靠近肯定沒好事。就拿周豪來說，兩年半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哥哥，一下就寫了封信寄給他，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他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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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再不情願也得去，她便跟著島符到親王府的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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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一身靛藍衣裳坐在主位上，身子微側翻看一旁桌上的書，見周琬伶進門他緩緩轉正身體，臉色看來比昨晚要好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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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福身道：「奴婢參見潁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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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拿著書起身道：「跟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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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低下頭跟著李滄後頭走，就一個傷患來說，他走得挺快的，周琬伶還得加緊腳步才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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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將要停下時，兩人身後的島符一個箭步上前搶先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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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李滄的書房，房內一張紅木桌，桌上一疊文書歪斜得像隨時都會倒下，李滄一進門便坐到牆邊的榻上，他對島符說：「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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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符瞟了眼周琬伶，挑著一邊的眉毛面露疑惑，接著低下頭道了聲是後便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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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子裡有藥箱，去拿過來。」李滄用眼神示意了櫃子的位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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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點頭應了聲是後，到櫃子拿了藥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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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動作小心地解開腰帶，腹部的傷口還好，但胸上的只要雙手有點動作扯到就疼，一整天為了不被人察覺異狀，他儘量不動就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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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提著藥箱到榻邊時，李滄整片胸腹在她面前赤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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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覺得尷尬，不過只要藥換的快就能越早走，便也沒有昨晚的躇躊，迅速地拆了細布、清理傷口、抹上藥粉，纏細布的手法有了昨晚的經驗也快了許多，前前後後不到一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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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快點離開，便放好藥箱就福身要走，她道：「奴婢院子還沒清掃完畢，得先一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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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一天沒掃不會怎樣，」李滄一邊穿上衣服邊道，「但那疊公文不處理不行，你替我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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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愣了一下，暗自懷疑自己是耳朵出了問題還是腦子壞了，但兩者都正常運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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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是在想什麼，把工作推給一個宮女，那他自己打算休息嗎？雖然受了傷，但也不致於不能看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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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奴婢雖然識字，但只能讀懂簡單書籍，用詞艱澀的公文對奴婢來說像是天書，要是做壞了害得您被怪罪，奴婢承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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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要降罪就讓他去，我還有更要緊的事處理。」李滄從榻上站起身，到放藥箱的櫃子前，移開最上頭擺著的空花瓶，按了下底下的木頭，那木頭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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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木頭底下的空間拿了本書出來，接著走到周琬伶面前，「你不幫我，我必定會挨罵，但你若幫我，只要做得對我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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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的眼眸和初次見的一樣深邃，但周琬伶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好看，尤其是那股從眸光滲出來的自信感，直讓人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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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是篤定了周琬伶一定會幫他，他可是知道她的弱點，他翹起一邊嘴角道：「你若不幫我，很簡單——就一輩子都別想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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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話李滄繞過她坐回榻上，調整一個最不會痛的姿勢看他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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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用餘光偷偷鄙視著他，不情願地走到桌前將整疊的文書放整齊，坐到位置上從第一本開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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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文文書寫得較艱澀文言，周琬伶雖看得慢但還算讀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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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文書皆是從金城國北方來的，除了戰線前的看起來較重要，其餘縣令上的都是些雞毛蒜皮小事，不是哪裡的名人逝世不然就只是單純的問好，或是近期缺雨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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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過去，周琬伶全都看過一遍，只留戰線前兩封和戰術相關的公文沒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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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李滄就只專注在他的書裡，偶爾盯著手中的一條細鏈子瞧，說有要緊事處理，不過就是如此，要這麼說的話，她不也有重要得無法幫李滄做事的要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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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些您還是自己批，兵家之事奴婢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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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將公文遞到李滄面前，他也沒抬眼，道：「放桌上我待會看，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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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福身道：「是，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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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周琬伶又被傳去換藥，當晚也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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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要她固定早晚都各去一次，換藥和批公文都得做，而他自己則一直在看書，偶爾還會要周琬伶幫忙做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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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內容雖然零散，但周琬伶還是得以從中發覺，李滄是在調查兩年半前她從周府失蹤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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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書記載的是李滄和周豪一同調查到的線索，他們請人從周府向外問，不少說見過她的目擊者散落在金城國南邊，正是周琬伶曾待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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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似乎是想從這些資料推測周琬伶下一個出現的地點，目前他們找到最南的地方離她最後待的三口井村還有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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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滄和周豪蒐集線索所花的時間推論，要是周琬伶沒進宮，總有一天一定會被他們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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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書裡還記著金城國內做人買賣的黑市、集團，有些上頭用硃砂紅筆畫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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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李滄為她做了這麽多，周琬伶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但也更納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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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樓內，周雪明面露兇光，手上捉著一隻細棍，幾個宮女跪在她跟前滿臉驚恐，就怕下一秒皮上就多了幾條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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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宛進出李滄書房的事不僅從宮女口中得知，她也目擊過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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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多來李滄對她不聞不問，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且還都是因為在李隼面前才勉強回話，那個王宛來不過兩個月不到，不僅進了書房而且還是好幾次，李滄到底把她當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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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王宛也是，難道忘記剛進親王府的歡迎儀式了嗎，長成那樣還膽敢勾引李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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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宮女被傳已經第幾日了？」周雪明開口兩排皓齒才終於分開，她聲音壓得低沉，彷彿一隻低鳴的狗，和在皇上面前那楚楚可憐的嗓子天差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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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娘⋯⋯已經六天了。」跪在最前頭的陳靜顫著聲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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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周雪明手上的細棍打在桌上應聲斷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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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竟然已經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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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明瞇起一雙眼睛，睨著宮女們的眸光冷冽扎人，她們無一不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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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過去，她深深吸了口氣冷哼一聲，道：「但她只是個低賤宮女長得也醜，而我是妃子——大轎迎娶進門的妃子。潁親王想玩就讓他玩去，總有一天他會膩，對本宮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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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明的模樣根本就和瘋子沒兩樣，宮女們嚇得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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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繼續道：「等到李滄沒在宮中的那一天，就是那個醜女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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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說笑的，本宮並非心狠手辣之人。」周雪明撿起斷裂的細棍，站到宮女們面前，她道：「你們幾個就先替本宮讓王宛長長記性，要是她能懸崖勒馬，那本宮也能留她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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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了沒！」周雪明咆哮道，聲音像撕布一樣尖銳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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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們顫著嗓子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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