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異端20

「爸，我不懂，為什麼要弄一個比我實際年齡還大的假身分？」

「為了以防萬一。」

「以防什麼萬一？」

「……你以後就知道了。」

我拿著假的身分證，坐在房東面前，在契約上簽上我的名字。這是個假名，也是我目前所有身分裡唯一一個已成年的。

在紐約市裡我用了三個假身分，這風險實在很高，事實上我應該馬上向審判所提出申請更換城市才對，但情感勝過理智，讓我無法提出要離開這個地方的要求。

唯一慶幸的是，這棟公寓的房東換人了，當初租屋給我和爸的房東去年因為心臟病過世，現在的屋主是他的女兒。我簽下了我的名字，把契約推給她，屋主詳細檢視後點了點頭。

「藤原友紀小姐是吧。」

「是的。」我說道。

「好吧，藤原小姐。」她把鑰匙給我：「記得遵守這棟公寓的規範，有什麼事情都能聯絡我。」

「謝謝。」

在我和房東編的故事裡，我是個來自日本的留學生，目前在某所藝術大學就讀，專長是黑暗風格藝術之類的，這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麼我穿的這麼誇張。我畫了哥德式的妝，這是為了掩蓋我的真實年齡，藤原友紀目前十九歲，雖然和我年齡相近，但我還是害怕房東起疑。

得找個時間惡補幾句日文了。

「啊……六點了。」等等得回分部去，還得去夜店巡邏。

我上樓，到了新租的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把行李往內一放就馬上離開。不能現在看，晚上回來時再說，否則我怕我會直接崩潰，再也動不了。

趕回分部時正好六點半，在門前遇到了正要出門的潔瑪。

「我還以為你忘了呢，張。」潔瑪仍舊穿著早上的紅外套，妝容完美，漏水對她顯然沒造成任何影響。

「我、我剛剛去找地方住。」我喘了口氣：「我們要怎麼去那間夜店？」

「我們騎車。」

潔瑪帶我到巷口，一台顯眼又帥氣的紅色重機停在路上，閃閃發光的和這附近的陳舊風格一點也不搭。

她跨上重機，示意我上車。

「我們不用戴安全帽嗎？」

她嗤笑道：「我看起來需要那種東西嗎？」

我不敢有異議，上了車。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危險，就連當初在海爾鎮對上血魔時都沒這麼令人膽顫心驚。

我以後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再搭潔瑪的車了。

「別那麼脆弱，張。」

「嗚……呃……」

「走吧。」

我撐起發軟的雙腳，抬起頭來打量這間所謂的專為吸血鬼打造的夜店。

老舊的霓虹燈招牌掛在門口上方，華麗的寫著「白晝」，震天價響的音樂從敞開的門口中流瀉而出。門口站著一個體型有潔瑪兩倍的高大男人，一雙紅眼自潔瑪把車停在門口後就沒離開過她。

紅眼、蒼白皮膚、異常好看的容貌，這個保鑣是吸血鬼沒錯。

潔瑪看都不看他，徑直走入如地獄入口的門裡，我慌慌張張跟了上去。

一隻粗壯的手臂攔住了我。

「未成年禁止進入。」

這保鑣給人的壓迫感好重！而且居然用這麼正常的理由攔住了我！

「我、我是和潔瑪一起來的。」我從口袋裡掏出銀色十字架：「我、我也是獵人──」

保鑣惡狠狠瞪著我。

對了，這種把帶著聖力的十字架秀出來的行為雖然可以證明我的獵人身分，但對異常討厭聖力的吸血鬼而言，和挑釁沒兩樣。

我一點一滴地把手縮回，要不直接離開吧，我不想被這個看起來一隻手能把我捏死的保鑣瞪啊……

「張，你在幹嘛？快進來啊！」潔瑪不耐的聲音傳來。

保鑣放下手，側身讓我通過。我連忙收起十字架，衝入了那片黑暗。

「我來了！」

「你剛才直接把十字架掏給那傢伙看了嗎？」潔瑪輕笑：「真有種，好女孩。」

不，我以後絕對不會這麼做了。

夜店內部很暗，有吧檯、舞池和看起來十分興奮的男男女女，剛才在外面音樂就很大聲了，這裡的音樂更是大到可以直接把我的耳朵震聾。吸血鬼聽覺不是很敏銳嗎？音樂這麼大聲難道他們不會感到不適嗎？

我們一走入人群，原本還享受著的人們馬上警覺的看了過來。他們一個個停止交談，看著我們的眼神帶著不屑和厭惡，尤其是潔瑪，他們好像很討厭潔瑪。

潔瑪頭一點示意我跟上，我們經過的地方其他人自動讓路。我能看見他們在黑暗中鮮明依舊的紅眼睛，這些是帶著侵略性的紅眼，和我之前接觸過的吸血鬼都不一樣。

克里斯、歐文和莫達克原來是很溫柔的嗎？

如果落單了，我搞不好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我的手還受了傷，該死，我在這群吸血鬼眼裡該不會很美味吧？

舞池後有道樓梯，潔瑪上樓，我們要去哪呢？

二樓和一樓相比空蕩蕩的，有個保鑣站在一扇門前，這個保鑣的體型和門外的那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潔瑪走到門前，正要進入時，那保鑣忽然開口了。

「她不能進去。」

「那女孩是和我一起來的。」潔瑪道。

「你沒說會帶人來，獵人。」那保鑣沒有放行的意思：「老大不喜歡見到陌生人，你忘了嗎？」

「好吧。」潔瑪轉向我道：「你就下去看看吧，隨便走走看看，看有沒有什麼違規的地方。」

「好……」哪些行為算是違規啊？

「啊，對了，還有件事。」

「什麼？」

「別被吃掉了。」她留下這句話，便打開門，走了進去。

不是，等一下，被吃掉是什麼意思？別走啊！這樣我怎麼可能敢下去！

「我、我可以留在門外等，對吧？」我怯生生的看著那保鑣。

保鑣一句話都不說，冷冷看著我。

「對不起，我下去了。」

好可怕啊！為什麼這裡的吸血鬼和克里斯差那麼多？可惡，要是我能調用力量就不需要害怕這些吸血鬼了！

下樓時，看著我的人少了很多，是因為潔瑪不在的關係嗎？

她要我隨便走走看看，可我連要看什麼都不知道。

乾脆什麼也不做好了，什麼都不做的等著潔瑪回來是最安全的。雖然膽小又懦弱，但我當獵人本來就不是為了和吸血鬼槓上，怠忽職守也沒關係。

站在牆邊很顯眼，雖然我本來就很顯眼，但在夜店裡傻傻的站著感覺不只顯眼還很可憐。

我走到吧檯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祈禱著潔瑪趕快結束把我帶走。

「要喝些什麼嗎？」酒保出現了，紅眼睛直看著我。

「我不用！」誰敢喝這裡的東西啊？

「真的？」他戲謔的問：「我們這裡的血腥瑪麗可是遠近馳名，不來一杯嗎？」

血腥瑪麗？不，這不是正常的血腥瑪麗，一聽就知道用了真血啊！要趕快找個理由拒絕，有什麼理由既不會減損獵人威風又可以適當地拒絕呢？

「我未成年！」感謝法律的保護。

酒保愣住，然後哈哈大笑。

「鬧你的，怎麼可能真的端給獵人那種東西？」

「你知道我是獵人？」我下意識地問。

酒保看我的眼神像看著白癡：「會在這個地方出現的人類，只有獵人而已。雖然沒看過你就是了……真可悲，審判所連你這種孩子都要推上戰場嗎？」

「我其實還在見習。」

「看得出來。」他道：「我這裡沒有給你的飲料，難得來了，只是坐著也很無聊。你可以去跳個舞之類的，這裡的人都很好，絕對不會咬你，除非你自己願意。」

「自己願意啊……」幾個月前，我可是真的自願被咬，雖然對方沒有接受就是了。

有人在吧檯的另一邊坐下，酒保離開了，我放鬆了下來，有點無聊。

這裡的吸血鬼真多，有超過五十個吧。

「所以我就『咻』的把那傢伙的頭扭斷了，然後像吸鋁箔包飲料一樣的吸著他脖子上傷口的血液。啊！獵人的血喝起來比年輕女人的血難喝多了，他們的血液裡有種噁心的怪味，像喝尿一樣！」

大放噘詞的是某個把頭髮染成藍色的吸血鬼，他坐在座位區，手臂隨著講話的音調上下誇張地揮舞。他的臉透著不正常的潮紅，像喝醉酒的醉鬼。

吸血鬼也會喝醉酒嗎？

「然後我──奇怪，怎麼聞到血的味道？」藍髮的吸血鬼四下張望，最後──在我預料之內──他把眼神定格在我身上。

「真是……」我手上的血腥味重到連我自己都聞得出來。

「啊哈！」那藍髮吸血鬼指著我像個小丑似的大叫：「這裡居然有人類！」

「喂，李，那是個獵人。」某個人道：「還是別去管她吧。」

「獵人？」他發出一聲刻意的驚呼：「原來是獵人啊！有失遠迎，怎麼可以讓我們的獵人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裡連杯飲料都沒有呢？喂！酒保！給這傢伙一杯、一杯……隨意！反正都計在我的帳上！」

酒保看著我，聳聳肩，取出杯子在吧檯內工作著。

藍髮的李聲音很大，整個夜店的客人都被騷動給吸引過來，連吵雜的音樂都暫時關掉了。吸血鬼們竊竊私語，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看好戲的神色，沒有人會來幫我，他們只想看我會怎麼應對。要走嗎？可是現在離開的話會不會丟審判所的臉？

不對，我明明就是個女巫，管審判所的面子做什麼？

我越來越像個獵人了，可惡。

在我發現自己被審判所同化的煩惱中，一杯透明的飲料被端上來了，杯裡還放著一個小櫻桃。聞起來沒有酒味，看起來沒有血，難道是我也能喝的東西？可剛才酒保明明說沒有適合我的飲料啊。

「本店特製的『一氧化二氫』，請享用。」

一氧……水啊。

直接給我清水了嗎？

不過，我寧願喝水也不想真的喝酒或者參雜血的飲料就是了。

「什麼啊？」李抱怨：「怎麼會端這麼平凡無奇的東西給我們的獵人呢？既然是獵人，就該有勇氣嘗試一些激烈的東西啊！搞不好你還會很喜歡呢！」

「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我端起加了一顆櫻桃的水道：「感謝你請的這杯……一氧化二氫。」

還有感謝人還不錯沒有落井下石的酒保。

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破口大罵：「你瞧不起老子嗎？你以為我只能請你那種便宜貨？」

這傢伙，理化沒學好啊。

「不，並沒有。」

「就是有！」他大吼道：「酒保！給我端上最烈的赤色風暴！」

酒保臉色微變：「赤色風暴不適合人類……」

「端上來就是了！」

赤色……怎麼辦，我只能想到在人體內流淌的生命泉源。

酒保取出了啤酒杯，拿出一瓶酒往裡倒，那酒瓶上寫著「伏特加」；伏特加只佔了整個杯子的五分之一，接著如我所料，酒保從吧檯底下拿出血包，用深紅色填滿了杯子剩下的空間。

「赤色風暴。」酒保道：「使用的是十七歲少年的……」

「管那麼多做什麼？」李把酒推到我面前：「白晝的特產，來吧，你一定會喜歡的。」

「不，我不喜歡。」我拒絕了。

我才不會碰那東西，太過火了。

「好了啦，李，你那杯就請我喝吧──」

「閉嘴！」李朝著人群道：「這可是要請獵人的！」

「不，我不需要。」我再次拒絕：「謝謝你的好意。」

「你果然瞧不起我！還沒有人敢拒絕我！」李的臉更紅了，他舔了舔嘴唇，我能感受到他的興奮：「這可是罪過、大大的罪過！」

可惡，我什麼武器都沒帶，也不能用咒語。

能用的只有聖力。

李吼了一聲，撲上來掐住了我的脖子。他沒有馬上用吸血鬼的力氣扭斷我的脖子，而是像玩弄似的慢慢收緊。

「只要你跪下舔我的鞋子就放你一命！」

我懶得和他廢話，反抓住他的手，呢喃道：「要有光──」

光芒大盛，李的慘叫迴盪在整個白晝夜店的大廳裡。周圍的竊竊私語停了下來，所有吸血鬼都後退了一步，眼裡的警戒來到最盛。

李雙手剛才被我抓住的地方一片焦黑，他的雙目血紅，唇部往後裂、獠牙伸出，一看就知道打算攻擊我。

我能贏嗎？就靠著聖力？「要有光」這句禱詞對我造成的傷害是最小的，但對吸血鬼來說就算是這種微弱的禱詞也能重傷他們。

我開口：「我不想惹事……」

「你已經惹了！」

李像隻野獸朝我衝來，就在我即將大喊另一句力量較大的禱詞讓他再也動不了時，一張椅子飛出直接將李砸到吧檯裡。

「竟然有人敢在父親的店裡鬧事，活得不耐煩了？」

奇怪，這個聲音我好像聽過。

「回愛默森少爺，是李先生和獵人起衝突，店裡才會鬧哄哄的。」酒保連忙道。

可惡，我想起來了，這個聲音是……

「獵人？不是該在樓上和父親開會嗎？」歐文．愛默森道。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5Ngz0GOc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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