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五月二十三日中午,台南市西區的三皇三家餐廳內,熱氣與飯菜香氣交織,店員的吆喝聲與碗筷碰撞聲此起彼落。李逸楠坐在二樓靠窗的雙人桌,大口扒著雞肉飯,嘴角沾著飯粒,顯得有些狼狽。對面的陳儷玲卻神情肅穆,手持檔案夾,專注翻閱許龍斌的病歷與驗屍報告,她的滷肉飯與小菜絲毫未動,彷彿忘了飢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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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陳儷玲低聲嘆息,目光鎖定報告中的一句:眼球結晶化。她推了推無框眼鏡,眉頭緊皺,喃喃道:「就算醫生沒通報,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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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聞聲抬頭,抓起桌上的檸檬紅茶,一口氣灌下大半杯。他用桌巾一角胡亂擦嘴,聳肩道:「拜託,陳小姐,妳看看這些報告,我說出去誰會信?就算信了,只有一個病例,連局長都不想理,CDC會鳥我嗎?」他的語氣帶著嘲諷,連日來的鬱悶如洪水般傾瀉,向這位疾管局代表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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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儷玲抿唇,眉間皺得更緊,想說什麼卻被打斷。李逸楠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塑膠瓶,裡面裝著灰白粉末,遞給她。「這是許龍斌灰化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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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儷玲放下檔案夾,接過瓶子,舉到眼前細看。灰粉在陽光下泛著詭異光澤,像某種不屬於人間的物質。她沉默片刻,感受到瓶子的重量,彷彿承載著這場危機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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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推開空盤,雙手十指交握,語氣嚴肅:「陳小姐,恕我直言,CDC對這件事抱什麼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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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儷玲放下瓶子,低聲說:「我們只是來了解情況,還需進一步評估。」她的回答公式化,透著官僚的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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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評估?!」李逸楠猛地提高音量,臉漲得通紅。「妳知不知道,醫院那個孩子,可能很快就會死!」他指向窗外,成功大學附屬醫院的方向,眼中燃著怒火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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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儷玲垂下眼簾,支吾道:「這……我會想辦法,給我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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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靠回椅背,長嘆一聲。「我的外甥,才十八歲,他親眼目睹這一切,嚇得半死。希望……妳真的有辦法。」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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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畢,兩人離開三皇三家,李逸楠答應帶陳儷玲去成大附屬醫院,查看蘇俊昇的病況,順便讓她收集更多證據說服CDC採取行動。然而,車子駛近火車站外環,卻陷入一片車海。無盡的車流排成長龍,動彈不得,計程車司機下車破口大罵,喇叭聲與咒罵聲交織,空氣中瀰漫著焦躁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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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皺眉,注意到車陣中最多的不是小客車,而是救護車。它們的警笛此起彼落,紅藍燈光在灰濛濛的天空下閃爍,卻被車流困住,無法前進。他抓起手機,快速撥號,怒吼:「把劉彥良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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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抓?」劉彥良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一絲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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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救護車是怎麼回事?」李逸楠忿忿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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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警在疏通了啦,啊斗……突然有通報,大量病患汗流不止,奇美、成大都派救護車出去載,才會……」劉彥良話沒說完,李逸楠已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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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車門,爬上車頂,佇立在車陣中,目光掃過前方。無盡的車海將道路塞得水洩不通,救護車的警笛聲像絕望的哀鳴,刺痛他的耳膜。他低頭看向陳儷玲,她也下車,站在路邊,推了推眼鏡,臉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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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俯視她,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絕望:「妳覺得……妳還有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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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儷玲愣住,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嘴唇微張,卻無言以對。救護車的警笛聲在耳邊迴盪,彷彿在倒數這場危機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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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車頂,李逸楠突然感到自己的渺小,彷彿是地面上的一粒砂塵,面對這場席捲台南的風暴毫無還手之力。他想起賈德倫的恐懼、蘇俊昇的灰色眼球、許龍斌的灰粉,這些線索像拼圖,卻始終拼不完整。他知道,傳染病正在蔓延,蘇俊昇的病例只是開端,而救護車的數量,證明這場危機已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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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下車頂,拍了拍陳儷玲的肩膀。「走吧,醫院走路去。」他的語氣堅定,掩蓋住內心的無力。他們擠過車陣,朝成大附屬醫院的方向走去,沿途的街道充斥著不安的氣氛,行人低頭匆匆,幾個戴墨鏡的身影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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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儷玲緊握塑膠瓶,腦海中閃過化驗數據:結晶結構、汗液中的異常顆粒。她知道,這種未知病症的傳染途徑可能是汗液或淚水,甚至空氣傳播都不能排除。但CDC的官僚程序讓她束手束腳,她需要更多證據,才能說服上級採取隔離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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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附屬醫院的急診室人滿為患,傷患的呻吟與家屬的哭喊交織,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與酸腐的怪味。李逸楠與陳儷玲站在長廊,望著病房內的蘇俊昇——少年躺在病床上,身上蓋著白布,監測儀的滴答聲刺耳。他的臉蒼白如紙,汗水如瀑布般流淌,床單已濕透。
李逸楠握緊拳頭,腦海中閃過賈德倫的問題:「我們該怎麼辦?」他無言以對,只能轉頭看向陳儷玲。「陳博士,妳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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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儷玲點頭,目光堅定。「我會盡快化驗這瓶灰粉,並申請緊急隔離措施。」她頓了頓,低聲說:「李警官,這不只是台南的危機,可能……是全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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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吐出一口氣,點燃一根七星菸,煙霧繚繞,遮住他眼中的疲憊。他知道,這場風暴已無法避免,而他與陳儷玲,必須在恐慌吞噬台南之前,找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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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台南的天空灰暗,雷聲隱約傳來。救護車的警笛聲仍在遠處迴盪,彷彿預示著更大的災難,即將降臨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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