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路的协助下，唐海一上午的调试终于告一段落。他理清了栞星的整体战斗机制，也迅速盘点出几个急需改进的点。随着各项数据落定，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机体......潜力远比我预想得大。"他盯着屏幕上那一串串参数：高机动骨架、双持刀式电磁炮、双侧腿刀、八重精神力导刃......虽然武器不多，但哪一样不是压线级别的配置？他沉思着："如果我的核能包技术，加上沈柏言的光束制导系统，一起落入这边......这家伙根本不是一台MB，是近战版歼星舰。而如果宫知遥当时不是死了......那疯娘们，加上援星II式，远交近攻，怕是把我军突突了八百回了吧。"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唉......我军......到底哪边是我军？"这个念头像一道突兀的裂痕，突然划过心口。他明白自己早就站在一条模糊不清的界线边缘，而线的另一端，连方向都越来越模糊。"喂，大叔，别发呆了，吃饭啦！"阿路的声音从维修舱门外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唐海从座椅上起身，笑着摇了摇头，"年轻可真好啊。"
食堂依旧和他熟悉的那套一模一样：铁盘子，两菜一汤，熟悉的白瓷蒸饭味混着浓油赤酱的土豆烧牛肉，在蒸汽中弥漫着中国式的标准化食堂气息。"切，又是这样的菜，真难吃啊～"阿路一边戳牛肉，一边抱怨。唐海瞥他一眼："你退伍后就知道了，在社会上花钱吃饭，大多数时候还不如这。""呃，中年人怎么总爱说这种话啊，烦死了......"阿路翻了个白眼，正要吐槽到底，却猛地住了口。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食堂角落——亚麻色长发的通讯女兵，正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又悄悄瞟了这边一眼。唐海跟着看过去，瞬间了然："行了，别在我这儿装陪老干部，过去吧。"阿路脸上飞红，一边抱着饭盘小跑过去，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刚跑到人家跟前，他脚下一绊，"啪叽"一声，土豆烧牛肉直接糊脸。女孩本来还有点紧张，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笑出声，从制服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纸，一边温柔地替他擦着脸，一边小声说："牛肉大概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吃上一口小帅哥呀～"阿路脑子彻底宕机，脸红到了耳根。
唐海坐在原位，也笑了。他忽然想起那节让他"春心初动"的国际法课。那时候的赵以宁站在讲台上，米色的西装外套下是丝质衬衫和窄裙，一头温婉的齐肩短发配着柔和的嗓音，他哪还听得进去课？正当唐海在那儿想入非非的时候，赵以宁突然点他回答问题，他吓得赶紧把手放到桌子底下——不是为了藏手机，而是为了挡住那不听话的生理反应。赵以宁看他遮遮掩掩、又不站起来，只当他在玩电动机，气得让他下午去办公室找她。结果一来二去，他们就熟了。唐海低头，看着自己铁盘里的青菜豆腐汤，心里泛起些苦涩："那时候我以为，她是我生命里的意外。后来才知道，她是我生命的锚。"
"唐教授，我可以坐这里吗？"熟悉的洪亮男声响起，是项澹儒端着盘子，笑容儒雅地站在对面。"啊当然当然，项将军请，我正想和你聊聊。"唐海赶紧起身招呼。两人坐下，铁盘碰撞的声音中，唐海放下筷子，语气诚恳："我对这台栞星，有些想法。您要愿意听，我想谈谈我对它的理解——以及我们必须怎么改。"项澹儒看着他，眸中波澜微动，轻轻点头："好，我正等你这句话。"唐海跟项澹儒解释了为何他暂时还不能启动栞星，以及他所提供的整修方案。他也同时解释了盘古II式突然无法动作的可能原因，也得到了项澹儒的确认："是的，我们确实发现了机体残骸内部有几处不自然的烧焦痕迹，可能连接恰好就在那个时候断开了。"接着，唐海问起了一些他不理解的地方，"首先，栞星背后的那个十字架刀刃，应该也是精神力武器吧，但我没有看到它与任何导线相连。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得到了我们这边对于脑机接口以及精神感应装置的研究资料后，才快速研制出基于精神力的无线火控系统，而在那之前，宫知遥就死了。你们是后面才加上的？为什么呢？"项澹儒点点头，"是的，我们是在和你决战前的三天才把这个八重精神力导刃系统加上去的，但暂时还没来得及加入电磁场发生装置。虽然宫知遥不在了，我们本来是想着作为橘子悠的备用机以防万一，但很遗憾，她们三人都不在了。现在看来，你的出现或许真是某种命运的安排。"
唐海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项澹儒的眼睛，用有些狐疑的口吻说道："恐怕不是这样吧？从我们第一次来台湾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脑机接口技术落入你们这边的时间更短。像八重精神力导刃这么精密庞大的武器系统，应该不是短期内能设计并制造好的？"项澹儒有些暗暗吃惊，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你的推理能力......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是的，这个八重精神力导刃系统，是一开始就和栞星一块儿立项的，宫知遥本人也参与了设计，但遇到了两个问题，计划不得不搁浅。第一个，自然是没有最先进的脑机接口技术，光凭宫知遥的感应力无法驱动它。第二个，因为体积太过于庞大，无法和栞星本体结合。本来，栞星背后的接口是用来装飞行模块的，只不过现在......"不等他说完，唐海用一种犀利的口气接话道："只不过现在你们得到了我们的脑机接口技术，并在援星上实验后，发现通过脑机接口配合感应力的精确控制，单靠机体已有的喷嘴就足够调节机体姿势，因此不再需要额外的飞行模块。并且，用于安装飞行木块的接口正好可以装上这个导刃系统，一石二鸟？"项澹儒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他再次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开口补充道："这也是为什么，当台清那边报告你要带程博士来访学的时候，我们讨论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接近你们。毕竟，程博士在脑机接口方面的研究，是世界顶尖的。"唐海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痛，似乎在为自己当初申请去台清访学的决定而懊悔。
过了一会儿，唐海睁开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提问，"作为一台近战机，我似乎没有找到栞星有任何防御装置，是因为栞星被定位为超高机动性兵器而只专精速度吗？"项澹儒似乎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这是宫知遥这小妮子要求的。她对机体速度的追求似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永远在喊着快点，再快一点，就连我极力劝她装哪怕一个电磁盾她也不同意。你大概已经注意到村正和正宗各只有三发炮弹了吧？也是她出于机体减重的考虑，就想靠着手里两把刀做出晴天霹雳般的攻击。""完全理解。将军，这也是我要求改进的地方之一，左右手装两个电磁盾，不仅是防御，也可以顺利释放精神力导刃。以及，"唐海在手上比划着，"我也要和你们工程师谈一谈，把我的模块化核能技术嵌入进去，这样不仅能解决你们电磁盾冷却时间过长的问题，也可以增强机体续航能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看看我们能否把我们的粒子束武器技术也加上，替代现有的电磁炮，可以不牺牲栞星现有的高机动性。"项澹儒暗暗佩服唐海分析问题的能力，说道，"好的，唐教授。如果你感兴趣，我们也可以向你解释一下电磁盾的技术原理，这是我们台积电的得意之作。""那真是再好不过。"唐海突然想到了什么，"项将军，容我问一下，贵军还剩多少可用兵力？"项澹儒大约算了算，很坦白地说，"海军那边我们有一艘基隆级驱逐舰，其他我可能还需要向军部调拨。至于空军，恐怕我们只剩下四十架不到的经国号战斗机，以及几十架剑翔无人机，侦查用为主。""只剩......四十架不到了？"唐海感觉脑袋有些爆炸。项澹儒无奈笑笑，"谁叫唐教授你英勇神武，连斩我们七十多架战斗机呢？以及美国人这次是一点力都不想出，这是我们能提供的所有了。"唐海也不知道该道歉还是苦笑，只能沉默了一会儿说，"恐怕，我们的战斗机上也得装上电磁盾了。"
饭后，唐海又和项澹儒手下的工程师开了个长会。当两边分别谈到电磁盾和光束武器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其背后的原理居然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基于对带电粒子的控制。唯一不同的是，作为盾牌，带电粒子发生器需要把装置内部的磁场调节到一个很巧妙的强度区间，形成一个近乎静态的磁场，这样带电粒子的活动半径就可以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会发散也不会坍缩。而光束武器则是相反的思路，它需要将磁场的强度做出快速的变化，给带电粒子提供加速度，这样能把带电粒子用强劲的电场力射出去，形成一道高能带电粒子束。之所以沈柏言的研究还需要将其和制导技术联合，是因为高能带电粒子在大气层中很容易发散，而现在有了顾崇渊的激光诱导技术以及核反应堆的粒子加速后，才有了可以作远距离打击的成型的粒子束，也就是赤烬。当然，唐海是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台积电虽然贵为全球最强芯片制造商，但光刻机技术都来自荷兰，是来不及复刻顾崇渊的技术的。不过，有了电磁盾的原理，唐海提出了静-动磁场结合的概念模型，让由静磁场产生的带电粒子定型，而由动磁场产生的带电粒子提供动能，这样就能在没有激光诱导的前提下，依然产生定型的高能带电粒子束。虽然脱离了磁场一定距离后的光束不可能继续保持形状，因此不可能像赤烬那样穿越68海里，但打击肉眼可见的目标应该还是没问题的。这样，把栞星手上的电磁炮换成高能粒子束步枪，配合唐海的半永久式的核动力能源包，不仅可以达到理论上的无限弹药，还能极大减轻机体的重量，从而保持宫知遥心心念念的高速。而唐海也知道，不仅仅是致敬宫知遥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在军力极其有限的情况下，无论是突击还是脱出，这种高速也是必不可少的。
台湾军队这边的科研团队立马跟进试验，而第二天一早开始，唐海就同时开展了好几个项目，加紧模块化核能包的研制以及在机体各个部位的部署，电磁盾的安装，以及为了应付潜在的潜艇，他不得不要求在机体腰部增加两门轻量级鱼雷炮管。当然，最要紧的还是精神感应装置改进，不然机体都发动不起来。他特地向工程团队请教了盘古II式仿生丝线的问题，并且了解到国军这边选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无机合成材料。严格说来，是一种专供脑机接口使用的光电混合接口材料，利用荧光探针检测脑细胞中的钙信号来获取脑电波，并将其转化为光信号，再通过一种由石墨、二硫化钼和黑磷制成的光电传感膜来感应这种信号，并通过光导纤维，配合掺铒光纤放大器，将脑电波近乎无损地传输到机体的各个角落，由此驱动机体的运作，在确保功能性的前提下不会有和金属的排异性的问题。唐海松了一口气，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高度前沿的半导体工程，确实只有台积电这种级别的机构能够完成。他们能够超前实现程致远的技术，并非一日之功。他忍不住悲哀地感慨了一句："要是在和平年代，双方能相互利用自身的优势鼎力合作的话，这项技术或许早就在医疗等领域大放异彩，而非在战场上，成为夺人性命的屠刀了……"
虽然台积电的工程团队在全球出了名的高效，但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的压迫下，唐海不敢指望这些要求能被全部达成。唐海一边计算这些技术的参数，一边让阿路给他记下结果。但当他看到阿路一脸花痴样，还在鸡贼偷笑时，心里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拿来，你的记录给我看下！"他不由分说夺过阿路的记录，看了几眼后顿时火冒三丈，"三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么重要的三个参数你给我记错了！你是不舒服吗？"然后他想到了什么，扶起了额头："得得得，别说了。你是昨天告白成功了是吧？"阿路嘿嘿一笑，"师父，你又读我记忆！"唐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点破事儿都写你脸上了，还需要我读？苍天啊，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凡是技术男碰到心上人，都得输错三次参数啊？""你说什么师父？""没什么。还有，谁是你师父了？""其实吧，昨天晚上我俩在一起啦！过俩星期我们正好都轮到休息，打算一起去六福村。多亏了你啊师父！""少废话，赶紧把这些数据给项将军那里送过去。还有，别叫我师父！当我徒弟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嘿嘿，好的师父！"
下午，项澹儒拿到了唐海的设计图纸，翻了翻，有点皱起了眉头："浮游刃牙上的电磁发生器，额定功率这么高？"旁边的技术员看了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看起来不只只是为了刃牙的移动，更像是......打算展开电磁盾？"项澹儒抬起头，看了看远方："不理解啊，这个中国人在想什么。"
几天下来，栞星，确切地说，栞星II式，已基本完成。唐海见到它的时候，只见全新的八重精神导刃全面搭建完毕，在模块化核能包的帮助下，每一把刀刃都有独立能源，可以持续更长的作战时间而无需回母机充电。两把全新的刃式光束步枪也已就位，并且把名字由日式的村正和正宗改为了台湾的国兽【黑熊】。小腿上，前后两侧保留了本身的腿部铡刀，而精神力感应系统自然是准备就绪，左右两臂的电磁场发生器也在格纳库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所以鱼雷管呢？"唐海转头向工程师问道，工程师如实回答，"多装两根鱼雷管要改变机体的操作系统和火控通道，工程量实在太大。而且实话说，作为飞行器的MB上的投掷式鱼雷在现代战争中很少能有作用，一般只是装饰而已，上面的大人物不会懂的。"唐海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后半句话是工程团队的借口，但确实时间紧迫，他们实在是来不及重新改进火控系统了。他坐进驾驶舱，按下了开启键。果然，这次栞星II式成功启动。他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完成度极高，比盘古II式感觉更灵敏，他稍稍舒了口气。当天下午，唐海进行了栞星II式的试飞。从格纳库冲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再一次久违地看见了蓝天。他操作着机体，低空飞行着。"速度确实超出盘古II式至少8%，因为喷嘴多的缘故，在精神力骨架的帮助下，走位也可以更灵活。即使如此，考虑到八重精神导刃，整机还是比原本的栞星重20%。可见原本的栞星，理论速度可以到达一个多恐怖的数值......不愧是为那个疯女人量身定做的机体......"他又测试了光束步枪，射程令人满意。在扣动扳机的瞬间，一束由高密度电子与离子构成的准中性粒子束猛然喷出——亮白如线，贯穿视野。配合着电磁盾发生器所产生的高温与磁压环境下，它的行为与短程线性等离子体极其相似，足以灼穿钢板、烧断线路，电磁干扰瞬间瘫痪微电设备。当粒子束没入海面，水体在瞬间电离与气化，腾起一团剧烈翻滚的蒸汽雾柱。最后他测试了八重精神导刃，这是他第一次使用精神力武器。他感受到了如何在适度展开电磁盾的前提下，控制着精神导刃的飞行轨迹。他测试了好几次，射出和回收问题不大，但同时控制八支刃，唐海感觉力不从心，心里也暗暗佩服橘子悠能控制二十多支浮游炮的能力。为了持久作战，他决定减少全刃放出攻击，尽量同时只用一两支。不过，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小心翼翼地飞行，居然是为了躲开解放军的侦查。"这次，枪口对准了自己人了......"不论如何大义，唐海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一个中国人。
而中方这边，他们这一个星期显然已经做好了全面准备。顾崇渊和沈柏言联手改进了赤烬的材料，这是顾崇渊团队的一种全新研发的合金温变材料，当温度恒定时，材料内部的原子簇结构比较松散，而温度变化时，原子簇会骤然紧密排列。这种理化性质对于赤烬这样不停变换温度的武器，再适合不过了。林砚作为总指挥，也安排好了200架战斗机，10艘不同级别的航空母舰，15艘军舰和8艘潜艇，形成强力的立体打击。军方给的最后期限已到，这次是破釜沉舟了。
决战前夜，他破天荒地回了家吃晚饭，"澜澜老婆我回来啦！我想你炖的冬瓜排骨汤了！"那天，两人聊了很多很多，从校园恋爱开始，到刚结婚时的天天吵架，都默契地不提第二天的战争。晚上在床上，季思澜倚偎在林砚怀里，手指在他胸口轻轻划着圈，而林砚的手顺着她的背慢慢抚着，像是在记住她的形状。过了许久，季思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这个问题可能比较小白，但你们军部为什么不直接出动更大的兵力，同时从多个城市进攻台湾呢？你们前两次，也都是从新竹打的，不是吗？"林砚笑了一下，没立刻回答，像是在斟酌措辞。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低声道："新竹是离我们最近的主要城市，又是台湾的科技核心，一旦拿下，对全局都有利。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天花板，落在无形的夜色深处："我们的敌人可不止台湾，有时候所谓盟友也随时准备捅你一刀。比如北边那头毛熊，觊觎我们的稀土矿很久了。如果我们拿出全部家底打台湾，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搞一个乌克兰那样的局部军事冲突？"季思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没有再追问。她只是抱紧了林砚一些，像是要把他牢牢藏在这个夜里，不让他被明天夺走。
而沈柏言，则是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着跟哥哥的合照。他摸着合照的动作越来越轻，仿佛怕吵醒那些已经远去的人。一会儿，他又瞟了一眼桌上，和唐海以及程致远的实验室成员合照，沉默不语，只是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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