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鍾意咗個網故女作家，但佢真人好樣衰。 - 四、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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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阿謙好像確定了自己是喜歡翩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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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不要講得那麼沉重——應說：她是他遇過最有好感的女子。在未見面之前，在這一個時空，是；在見了面之後，在過去的時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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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喜歡呢？他倒是不如以前心跳加速，但是有強烈的欲望：想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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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不再對「偏偏愛你」的樣子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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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的樣子平凡、普通，也僅此而已，像街上那些不會被注意到的路人；只是，他對她的第一眼觀察與對「偏偏愛你」的過高期望相差太遠，所以他覺她「樣衰」。看久之後，她的臉容還是沒有變得更加美麗，但仍是他認知的李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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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緊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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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說的話，翩翩有點似年輕時吳倩蓮，不過各個五官都更平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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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形是丹鳳眼，今天，她踢着人字拖與他閒聊：「點解啲beauty blogger教人化單眼皮，一定要貼雙眼皮貼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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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看化妝教程，努力增進自己的化妝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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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係咪會易化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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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單眼皮本身就一定醜咩？Base on單眼皮再放大、廷長，都會好睇㗎喎。不如教人消腫仲好，而唔係消滅個人特色。」她眨眨眼：「你睇吓萬綺雯都係單眼皮，人哋夠好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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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以前很想要雙眼皮，覺得好像比單眼皮靈動。有幾天，起床後捽眼，發現竟有了一摺內雙痕跡，她高興得不得了；即使在別人眼中，那只是一道小小的、無關緊要的摺痕。第二朝，她又「變回」了單眼皮，於是，她去了Living Plaza買雙眼皮貼、用上，雖然不是很自然，但竟勝過原本。不過再後來，她嫌麻煩和看起來不夠真實，便沒有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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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貼出來的雙眼皮又愛又恨，一邊擔心眨眼時會被人看到，雖然被發現也不會怎樣，一邊欣賞眼皮摺痕能加深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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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不識美妝之事，又問：「咁你鍾唔鍾意單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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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講，麻麻哋，覺得雙眼皮對眼都大啲吖嘛。不過咁，阿爸阿媽明明係雙眼皮，但生到我係單眼皮，都係一種緣分。大大吓就覺得冇乜嘢，我對眼睇到嘅嘢都好多啦！單眼皮都少少型。」她又想了想：「不過我想個女係雙眼皮喎，好似香港人都覺得雙眼皮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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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係雙眼皮喎，你要唔要攞少少我啲DNA？」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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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呢句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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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似偶像劇對白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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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劇咁㗎咩？比較似——射喺對眼度，等你睇到BB嘅樣。」她說罷便大笑，總喜歡調侃這樣的話語——雖然聽來粗俗，卻頗有創意。她常跟女性朋友在嬉笑之間說點色情的話，負責在乖巧的朋友圈子當中，製造言語大膽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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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也很「乖」，個個都覺得她乖；個個都覺得她乖，沒法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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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嗰句明明浪漫啲，」他說：「好少講呢啲咁嘅嘢添，怕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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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咩？咁你要訓練吓，我成日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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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啲咁難為情嘅說話，點可以畀咁多人知？我淨係會同你講，淨係得你聽到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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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嬉皮笑臉，但實則內心有股嚴肅認真在浮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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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正經，早在她心中淹留；她想起他說：你令我都有啲好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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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阿謙給她的這份獨特，這份「淨係會同你講」，是一種交換嗎？如是，她似佔了他便宜，好像得到一些她不夠資格、沒有權限獲取的東西，譬如：他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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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說她善良，看她的文字，然後如此稱讚。她自我責備於時常欺騙人，這是否善良？即使明白善與真並無必然關係，但「真善美」三個字卻一直扣連。她一直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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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的心跳得很快，像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刻都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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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令他失望，但更不想欺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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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pleasure，」翩翩誠懇地笑，隨即裝作漫不經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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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係有讀者講過呢啲嘢囉，有個我見咗真人，佢都有講，仲講得有啲OVER添；不過大部分都係真人怕醜同乖啲，同網上有啲唔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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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她也很熱情、很真心。可是她已非十五歲，已非沒有見識過口上說喜歡她的人做出傷害她的舉動，已非允許自己過分在人身上投放感情。她只想要快樂，如此淺薄的世俗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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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所謂好人，她不過利用了讀者對文字的幻想，讓自己有一刻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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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啫係——你仲有見其他人？」阿謙捉住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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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啊，有你，就緊係有其他人啦。」翩翩站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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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淨係約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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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中的失落，非常明顯；她像做錯事後的心虛狡辯，不斷左顧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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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special offer好危險㗎嘛。最好一視同仁，就算唔可以全部都一樣，至少唔可以有一個係特別，係咪？」她沉聲說，隨即又開朗起來：「哈哈！不過我純粹想同多啲人出街，開心囉，而且又冇人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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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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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想以開玩笑的語氣稍稍調侃她，違心地；不過說出口後，卻似認真的責備。他有些憤怒，不是要向任何人發洩的憤怒，只是，為自己傾情而感到委屈、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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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以為他是特別的一位，與「偏偏愛你」聊天逾一年，才由淺入深；原來一年也很短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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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約吓其他人出去玩唔得咩？犯法啊？」她假裝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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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認真地看她：「唔犯法，但我以為，我係特別啲嗰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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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是見見面、吃吃飯，你何必在意？阿謙反問自己，卻依然有掩蓋不住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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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確係特別——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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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不否認，畢竟，他都和她相處了好一陣子，不再流於網絡。他見到她穿人字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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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比較的話，她感受到他比其他人更喜歡她。他有齊她的套裝書，訂閱她的收費平台、每次都給她寫書評、時常回覆她的限時動態、分享她的帖子；他如此樂意花時間和心神在她這萍水相逢的人身上，她很感激。她也當他是特別的一個，但這種話，慎說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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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問：「咁你之後仲會見其他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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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啊，」她猶豫：「有男朋友就話啫。而家當識吓朋友，生活好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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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不再說話，似在蘊釀一種悽絕的氛圍，包裹他本人，希望能稍稍感染方圓區區幾米的她，也能察覺他失落背後的更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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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感覺到，也有些些難過，不過僅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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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沒有欺瞞他了，至於其他的事……她不會管；即使已對雙方坦誠，但她其實悶悶不樂異常，只是無資格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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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休戰一天啦。」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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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鬥了，他沒有心情——原本他想說得更清楚，像一種別緻的撒嬌，但又覺得不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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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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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看着她若無其事的神色，疑問她的冷漠，同時疑問自己過份在乎。他又有什麼資格管束她呢？他知道沒有，然而，依舊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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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沒有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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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和組員一起傾Project，但心不在焉，無法專心在功課之上。他一直有偷偷觀察翩翩，但又不想表現出異樣，於是仍然高聲說話，足以讓她聽見內容。她對他笑一笑，示意：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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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而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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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時半，他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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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馬上在網上搜尋「偏偏愛你真樣」、「偏偏愛你黑歷史」、「偏偏愛你仔」，統統沒有結果關於翩翩跟讀者約會的資訊，不論是圖片還是文字，即使是她的長相，也沒有被公開；只得一些書迷在討論、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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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她這樣與讀者約會的頻率，應該會被放上網大罵她私生活放蕩——是嗎？即使，她和他出來時，也只是吃了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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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張邊邊角角的照片也沒有，亦無人使用加密功能之後，說她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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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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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希望翩翩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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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的感覺，他放鬆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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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佢唔止見我一個……」阿謙傳訊息對樂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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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屌啊？臭㗎？」樂仔回覆嘔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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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咁講，我意思係，我原本以為佢淨係見我，而家我好失望。但又覺得佢冇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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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啫係臭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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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唔好咁講啦……」阿謙倒又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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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仲幫住人，睇嚟你今舖真係冇啦，鍾意人鍾意到渣都冇得淨。咁佢見唔同人，又關你咩事呢？人哋又唔係你邊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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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呀，但個心唔舒服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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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算囉，媾第二個。」樂仔回覆睡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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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我更加肯定好似真係鍾意佢，我返去search見到冇人鬧佢，覺得好慶幸，就算我唔開心都仲咁樣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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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晒——表白！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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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阿謙沒好氣：「無啦啦表白，實食檸檬。而且我啱啱見佢嗰陣黑晒面，又好似唔知想點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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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傾返偈先囉。唔好煩啦，打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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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想起，與他沉默並肩離開士多時，他臉上浮現尷尬的神色，也許是覺得自作多情嗎？她不確定，可是，真想告訴他：你沒有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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屌好撚煩呀都唔知唔開心啲乜——她明明會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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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友好似真係好緊張我喎——但她此刻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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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吖嘛你冇見過男人着緊自己咩個個讀者都係咁扮㗎啦——她又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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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但佢唔同喎好似真係好上心咁特別sweet喎——她自我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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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翩翩竟笑了出來，擁有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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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向他首先示好，當作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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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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