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鍾意咗個網故女作家，但佢真人好樣衰。 - 二、浪（一）

第二天，翩翩母親闖進她的房間：「等間我去對面屋食飯。」

翩翩說：「你自己去啦——咩話，對面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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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呀，你之前日日住宿舍，都唔知道林太佢哋搬咗嚟住，快啲去打招呼啦。以前你唔係同謙謙好friend㗎咩，咁耐冇見，敍吓舊都好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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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你同佢哋又係friend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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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哋同小學㗎嘛，師奶之間見面傾偈有咩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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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頓感無言，已經過了那麼久，為何她的生命仍要與過去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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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說不過母親，於是急急打扮，化上妝、梳好頭，然後穿上拖鞋，按阿謙家的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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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個夢，那個他在控訴她口出惡言的夢，便覺得很尷尬，她是否應該為着曾經的失言道歉？喂、喂，可是，他現在已經又高又帥了，都這麼多年，他應該早就忘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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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應門，翩翩乖巧地說：「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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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咁大個女啦你而家，真係好耐冇見，我叫謙謙出嚟同你打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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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使啦唔使啦，等間都會見到。」她連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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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個呀？」阿謙伸出頭來看，見是翩翩：「咦，Hi，咁早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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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吸，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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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哋見過啦，聽你媽咪講吖，你一直都住喺大學啲——屋度，所以之前都見唔到你……」林太重複着翩翩母親所說的話，然後對她招手：「快啲入嚟食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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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堆起笑臉，親切地與林太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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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阿謙，那麼轉瞬即逝之間，她心頭便泛起對他的愧疚，雖然微弱，卻有柔弱餘韻一直飛揚。她點頭，希望接下來至少在席間對他友善一點，以消磨自身的不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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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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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呢，讀緊幾年班呀？」林太問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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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三年級呀而家。」翩翩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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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謙謙一年喎，你哋可以多啲傾偈，功課有咩唔識都可以問對方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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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阿謙將雞翼夾到母親的飯碗裏：「我哋唔同年級，又唔同科啊，點問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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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唔好意思吖翩翩，姨姨讀得書少，成日講錯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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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會啦姨姨，我有時都以為自己仲讀緊小學，小息有得去小食部買撈麵添。」翩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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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你哋仲和和氣氣就好啦，謙謙轉校之後就成日粒聲唔出，幾驚你哋嗌大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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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翩翩真的不知道阿謙為何轉校。雖然當時她察覺到他悄悄地疏遠了她，但同時，她被王子拒絕，一直陷入自卑自憐的循環，無心在意其他事。很快，他便退學了，但她仍然沒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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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多管閒事，王子教她的，她便牢牢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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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啦，我哋點會嗌交。」阿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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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啦姨姨，佢咁乖仔，最多係我野野蠻蠻咁蝦佢啫。」翩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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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係，你都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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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孩子」，乖巧、成績好，時常端起一副甚有禮貌的姿態、大方微笑。可能正因如此，她筆下的角色也參考了自身成長，設定上都那麼單一，並無新意。寫作五年之後，靈感乾枯，畢竟自身的故事，已模糊地說了太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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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咩吖佢，成日喺大學住，又唔返嚟，係咪就嚟唔記得阿媽啦，都唔知有冇識埋啲壞人……」翩翩母親不斷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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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啊，佢冇識壞人。」阿謙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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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據她的隨筆散文內容，知道她的生活單調、討厭社交、喜愛離群，就算真的無故結識異性，也——譬如說是：他？何況，她大概是個慢熱的人，能與她見面的，應該沒幾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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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自是唯唯諾諾，將話題轉移到稱讚餸菜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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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後，阿謙和翩翩一同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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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客嘅點解要洗碗呢？」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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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我有份食，當洗我媽咪嗰份。」她便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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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呢……你過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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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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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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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愛你」休息緊，」她平靜地笑笑，卻不確定他在問誰：「李翩翩就普通香港人生活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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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晚夢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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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她心想她也是，頓覺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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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翩翩，我夢到嗰個係翩翩。你知唔知我以前嬲過你？有同你冷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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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告訴她了，她點頭：「我知道，係我錯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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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嗰陣細個，我真係hurt，但係大個咗都明，邊個想畀人話同當時嘅我有嘢先——嗱嗱嗱，我唔係話而家就好好，只係當時冇咁好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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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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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虛偽地稱讚他以往的形象，可是她其實只欣賞靚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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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在隨筆散文上寫關於外貌的文章，請讀者不要過分注重外在美，宜覺察更珍貴的內在美。她卻十分清楚，這番話於寂寞的人來說，完全是廢話，他們不是缺乏鑽研內在的機會，只等人前來賞識豐富的內心；因為沒有外在美的話，很難吸引人駐足、欣賞內在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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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個初階段的愛人，希望給對方展示的是最美麗的臉，因此次次化妝、不願素顏，害怕對方見到自己的瑕疵；她也努力恪守「偏偏愛你」中的內涵，絲毫不想透露膚淺的一面，因為他現在認識的，不再是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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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二人情分生疏，但她為了自己的形象（即使沒其他人在意），還是清晰地將「自己」分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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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說：「我冇嬲你呀其實，如果唔係你幫我，我小學同初中會成日畀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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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看他：「舉手之勞，呢啲小事啫，就算係其他人都會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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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誇她，誇獎「李翩翩」，她竟然覺得很大壓力，喜悅沒有幾分，不比以前年少時為此暗暗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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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係冇其他人肯。」他小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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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答話，都差不多忘掉了這些事，也沒法答話；他又說：「係呢，你寫嘢好好睇。我買齊你所有書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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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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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學係大作家喎，我鄰居係大作家喎，我好proud㗎。」他愈說愈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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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唔好同其他人講我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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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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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開口說更多，但是，他很喜歡她——「偏偏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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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的散文開始，他便一直追看她的故事，人夾人緣，他只喜歡她，這一種偏愛實在太過可貴。想不到時間匆匆，如此就五年多，如今都快要大學畢業了。雖然僅僅流於文字，但他覺得她好像貫穿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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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話太肉麻，他不敢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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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跟一個人談喜歡和愛，到底需要很大的勇氣，如果出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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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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